那是以往,現在他可沒工夫去欣賞旁人,跟瑜真相處慣意,反倒看不慣那種舉止慢悠悠的女人,“現在兒子眼中只有瑜真,管她美不美,我有一個便足矣,再有好姑娘,也該留給旁人。”

“額娘只希望你別斷後,納妾回來,繁衍子嗣,就如老八那般,不喜歡便罷,讓她有孕即可,你寵不寵她,額娘不多管。”

說得容易,奈何他無法分心,“不可能,我不會揹著瑜真去睡別的女人,做不到!”

“這是太後的懿旨,你敢抗旨,那就是給咱們家惹禍!”

定要將一頂大帽子扣給他,壓得他喘不過氣,她才開心麼?“額娘,你為何偏要這麼逼迫自己的兒子?”

“是你在逼我!”太夫人的耐心都要被他們耗盡了,“你只顧在乎你妻子的感受,何曾在乎過額孃的苦悶?當初你阿瑪納妾之時,我何曾說過半個不字!”

閉了閉眼,忍著怒氣的傅恆再次重申,“瑜真也沒說不許我納妾,是我自己不願,阿瑪他是自願,這不一樣!”

兩人再一次不歡而散,回去的路上,傅恆還特地囑咐海豐,不要把此事透露給瑜真,不希望她因此而煩憂。

此時的瑜真正在梁蕊家,完全不知府中出了何事,仍跟梁蕊說說笑笑,得知她才離開京城沒多久,桃枝就生了個女兒,臨生前情況不妙,桃枝生怕自己過不了這一關,還跟梁橋交代了身後事,幸得這孩子又輕又小,她終於順利産下,母子平安。

而梁蕊倒是結實得很,她有了身孕而不自知,依舊爬高上低,那天還不小心摔了一跤,屁股痛得要命,結果也沒什麼大礙,後來才曉得有了身孕,梁母至今後怕,囑咐她行動千萬小心,如今已有三個多月了。

人家摔跤都無妨,她只是跪了一會兒,孩子就沒了,瑜真只覺自己平日裡挺硬朗,沒什麼小病小災,偏偏懷個孩子就這麼難!

傅恆一心護著她,瞞著她,太夫人卻巴不得她知情,故意在她某日來請安時,和老大媳婦兒提起此事,說什麼太後用心良苦,不計前嫌為傅恆選妾室,

瑜真聞言,平靜的心窩忽被戳得一陣抽痛,才端起的茶盞都顧不得飲,實在想不通,太後她老人家,為何會管傅恆是否納妾,難不成,只是為了故意針對她,讓她不痛快?

盤算了許久的太夫人還特地問她,“瑜真,你不會反對的罷?上頭這些哥哥們,可都是有妾室的人,唯獨恆兒沒有,太不像話!”

反對?她有什麼資格反對呢?不會生育的女人,毫無話語權,她還不能生氣,不能表現出難過和不樂意,強顏歡笑著,“兒媳沒有意見,納妾是應該的,一切但憑額娘做主。”

光有這一句是不夠的,太夫人又提前警告,“可別當面一套,背地一套。回頭又跟恆兒鬧騰,這次可是太後的懿旨,違抗不得,當中利害,你也該曉得,勢必勸說恆兒答應才是!”

當初彤芸被婆婆逼著去勸薩喇善納妾,那個時候的瑜真聽聞此事,還義憤填膺,教她如何反抗,此時此刻,同樣的情形在她身上重演,她竟然沒了對抗反駁的勇氣。

曾經桀驁,一是年輕不經事,二是因為,那個時候的她,還不曉得自己居然會生不出孩子,所以才底氣十足,說話都挺直脊背,斷不願讓誰欺負了去,

而今沒有孩子做倚仗,她若敢反駁一句,只怕太夫人又要拿孩子說事兒,頂得她啞口無言,與其被人揶揄,幹脆痛快應下,省得多那些個口舌之爭,又會讓傅恆夾在中間難做人。

後來她們繼續閑聊,她也沒聽進去,整個人都渾渾噩噩,只覺納妾是必然,她逃避了那麼久,終究還是得面對了。

上一回要納妾時,因著玹玥欺人太甚,瑜真才與她起了爭執,這一回,如太夫人所言,那姑娘性子溫婉,瑜真還有什麼理由阻止人進門呢?

回房後的瑜真不發一言,攏著湯婆子,靜默的立在窗前,瞧著院中那洋洋灑灑的雪花,在呼嘯的風中淩亂飛舞著,天地一片雪白,覆蓋了碧瓦黃土,終究無法潔淨心間的塵埃,手是暖的,心卻是冰涼無著落,芳落勸她莫要胡思亂想,

“夫人甭管太夫人說什麼,總之九爺定然不會納妾的。”

“你沒聽出來太夫人的意思麼?傅恆若是不納,便是我的罪過,是我在攔著他,我不顧大局!”

這樣的罪名,她如何擔得起?

心亂如麻的她,就這麼立在門前,不論芳落如何勸說,她都執拗的不肯進屋,進去也坐不下,還不如守在這兒,直至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迎風披雪而歸,那一刻,她竟覺鼻頭一酸,

從未像此刻這般,目光被他挺拔的身形,剛毅的面容鎖住,捨不得移開,彷彿下一瞬就要失去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