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聽那人道:“在下欽齋,與九爺相識已久,這雨勢,一時半會兒怕是停不下的,與其在此耗著,不若執傘早些下山回府去。”

言之有理,然而彤芸到底年紀小,又是未出閣的姑娘家,見了生人難免侷促,不敢應答,側眸望向瑜真,意在尋求她的看法。

瑜真並未覺不妥,示意芳落上前接傘並致謝。

“二位不必客氣。”

見他欲離,彤芸忙問了句,“哎?敢問公子,如何還傘?”

“待姐夫成婚那日,我會去府上賀喜,到時再還不遲。”道罷,男子溫潤一笑,頷首致意,瀟然轉身,由著小廝執傘,踏入雨幕中。

彤芸看向瑜真,莫名其妙,“姐夫?最近要成親的,只有四哥,他為何稱呼其為姐夫?要嫁之人不是嫂嫂的大姐麼?難道你們是親戚?”

然而瑜真並不認識他,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也許,是四哥那位原配的弟弟。”

彤芸居然忘了這一點,暗笑自己反應慢,“是咯!險些忘了,四哥是娶過妻的。”

有了傘,兩人便可出寺廟,回到馬車處,而其中一個小廝還入寺接她們去了,奈何錯開了路,沒撞見,只等他回來,她們才打道回府。

回到閨房,丫鬟阿俏將紙傘靠在牆邊,想等它滴會子水再收起來。

彤芸瞧著那把傘,目光怔怔,直至阿俏端來姜湯,她才回過神來。

看出主子恍了神,阿俏笑道:“今兒個那位公子,倒是一表人才,豐神俊朗呢!才抽了簽,即有偶遇,會不會是姑娘你的如意郎君呢?”

說起這個,她至今膈應,“可那老先生說了,我的姻緣坎坷,我可不希望是他,大抵是沒有結果的。”

“喔——”阿俏恍然大悟,抿唇笑道:“奴婢懂了,姑娘希望與他有結果,所以很怕他就是簽文裡說的那個有緣無分之人。”

被她說的無地自容,彤芸惱道:“你這丫頭,伶牙俐齒的,我懶得與你掰扯!”

主僕倆又打趣幾句,有小丫鬟說熱水備好了,彤芸這才起身準備去沐浴。

這雨勢後來小了許多,但仍舊下了一兩個時辰。回到昭華院的瑜真沐浴換了身衣裳,又喝了姜湯,而後靜坐在窗前,思緒飄飛,回想著最近傅恆的態度變化,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就因為得了她的身子,是以要負責,一反常態的對她呵護備至,關懷有加,她想拒絕他的好意,又覺得自己太冷清,不識好歹,

若是接受,又會感覺自己太悲哀,他明明那麼喜歡爾舒,又怎會突然改變心意而喜歡她?

歸根究底,還是因為愧疚。可她真的不需要,這種因愧疚而滋生的所謂感情,不是發自肺腑的,終易消散。

到底該如何處理她與他之間的關系?繼續冷著臉不大好,熱情相待她也做不到。

那就把他……當女人唄!可同眠,可說話,可不愛。

如此瞎想著,瑜真頓感輕松,望著淅淅瀝瀝的小雨,不禁唇角微勾,

而這一幕,正巧被進院的傅恆瞧見,

窗前佳人舒眉眼,一笑傾心歷萬年。

晚膳時分,瑜真突然開了口,說起她們在寺廟之事,

傅恆愣愣聽罷,甚感驚喜,平時都是他一個人說的多,今兒個瑜真難得肯主動啊!歡喜笑應道:

“欽齋?你說李侍堯啊!我們的確相識甚久,他可是開國元勳李永芳的玄孫吶!

當年太祖攻打撫順城時,李永芳是第一位投誠之人,有人說他賣國求榮,背叛明朝,我卻覺得他是識時務之人,太祖高瞻遠矚,大勢所趨,李永芳也只是順應天意,為保城中百姓才投降。

李侍堯因祖上餘蔭而被皇上親授為印務章京,官職雖不算太高,但侍堯為人機敏聰慧,善於察言觀色,頗得皇上器重,他日前途無可限量!”

待他自顧自地道罷,瑜真了悟地“哦——”了一聲,

見瑜真一直盯著他,傅恆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個兒的臉,“怎的?臉上有東西?”

她也就問了一句,欽齋是誰而已,他就連飯也不吃了,頗有興致地與她講解著,瑜真皺眉道:“才發覺你的話挺多。”

話多麼?傅恆不樂意了,“嫌我煩?”

“倒也不是,”壓低了聲,瑜真神秘道:“只是覺得你的關注點略奇特,難道你不應該問,李侍堯和彤芸……”

傅恆暗嘆,女人心,真複雜,“欽齋也就是看我的面兒上,給你們送把傘而已,你會不會想太多?”

他的思想也太正直了些,瑜真白他一眼,“也許是瞧上彤芸了呢?”

“那還有可能是瞧上你了!”畢竟她可是滿清第一美人兒,以往他對她有意見,並不曾正眼看她幾回,而今再瞧她,一顰一笑,一嗔一怒,似乎都別有韻味,讓人挪不開眼……

瞎扯!瑜真嗤道:“誰不曉得我成了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