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小柔聽得此話,立刻便往車廂後頭縮,拔了匕首出來試圖保護自己。林恆也當即下令保護鳳駕,氣勢恢宏的將士們嘶喊著拼殺上來。

而在她車身依然堅守著的兩三護衛,半條命都沒有了的他們,艱難地又舉起了手裡的兵刃。

本以為鄭旭會來個魚死網破,他卻拔劍指天,與天咆哮:“誓死效忠丞相!敢有貪生投降者,我親自將之斬於馬下!”

虎豹衛隊並沒有反撲。

一聲聲悶響,又一次滿地屍首。那些蒙面玄衣的護衛軍面對絕無生還可能的包圍,竟然沒有半分猶豫,全部自刎。

寧死,不肯被活捉。

撲殺上來保護皇後的將士們,因此而生生停住腳步——他們要與之廝殺的物件,竟然自己先抹了脖子。

虎豹、山鷹,郭放耗數年組建起來兩支以一當十的親衛隊,就這麼折了一半。苗小柔從簾縫裡瞄了幾眼,震撼得心髒猛一抽搐。

這就是郭放能站到如今這個高度的原因之一,他的身邊誓死效忠的能人多如麻雀。頭目下令自裁,手下便一個猶豫都不曾有。

屍體倒了一地,唯獨豪言壯語的鄭旭穩坐馬上,沒有舉劍自刎的動作。他掃了那一地的屍體一眼,嘴角一抹難以解讀的笑,他在千萬道目光的注視下將手中兵刃遠遠拋開,翻身下了馬來。

踩過一具具屍體,鄭旭走到馬車跟前,屈膝一跪:“不過微臣身為丞相長史,手上握著太多丞相大人的秘辛,暫時還不想死。”

苗小柔:“……”

他竟然……

林恆又怎容他一個危險之人接近鳳駕,立即命人上前將其生擒,五花大綁帶下去。鄭旭也並不多言只是仰天大笑,怪異的笑聲回蕩在雨中,聽得苗小柔打起寒顫。

今天,這條命好歹是保住了。

她長舒一口氣從車裡出來,車外的雨依然是那麼大,天好似破了個窟窿。外頭數萬將士為她築起城牆,都還淋著雨呢,她無意撐傘:“林大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林恆此時還膽戰心驚著,出於擔心鬥膽抬頭看了皇後一眼,又趕緊把頭低下去:“回娘娘的話,數日前陛下命微臣領兵三萬去駐守新陽城,信中提及丞相或要南下,我方需及早守住戰線。又額外提到娘娘您在永州,讓微臣路過時與您接洽並派人護送。微臣來的路上出了點意外,故而遲了一些,還好沒有釀成大錯。方才見路上有打鬥痕跡,大批屍體橫陳,微臣心中深感恐懼,快馬加鞭趕過來的。”

對了,林恆先前立了數個不大不小的功,頭腦也是靈活,可堪為儒將,白睢提過想要將他用起來。此番派他來永州一趟,也是知他必定對護送皇後一事格外上心。

“林大人辛苦了,話不多說,本宮還要趕去蘭城。方才活捉的那人,你替本宮好生綁緊了,另支一隊人馬留下,本宮要立即上路。”

林恆心有餘悸,本以為她一個女人經了這事,會稍作休整再走。一愣,道:“還請娘娘千萬保重。”

苗小柔指指身側終于堅持不住倒下去的護衛們:“他們傷勢嚴重,你行伍中可有大夫,救治之事不可耽擱。”

林恆忙招呼了人手來將傷者抬下去,另又挑出兩百餘人一路護送。至此,這一場遭遇才算平息下去到了頭,她籌糧返程重新重回正軌。

車馬整頓後重新上路,苗小柔暗嘆自己真是越發頑強,這“皇後”的大帽子扣在頭上,天生指甲蓋大小的膽子也壯了。她沒有停下休息的意思,也沒有懼怕未知的前路,而是一門心思回蘭城去。

帶著她搜刮來的好東西,給白睢添磚加瓦去。

車馬正欲啟程,還以為今日的跌宕起伏已經足夠了,卻又聽得大軍中出了陣騷動,那隊伍爭先恐後從中分裂開來。

雨中有人在狂喝著什麼,她掀開車簾去看。

漸漸聽清楚那人喊的是什麼——聖駕已到,速速讓開。

聖駕?

白睢?

苗小柔一急,沒來得及過腦子人就出了馬車,遠遠眺望。她身上還沒幹呢,卻又淋在雨中了,淋成了一隻落湯雞。

一隊人馬從大軍中狂奔而出,先頭一人頭戴鬥笠身披蓑衣,可苗小柔一眼就認出他來。她扶著車壁下了車,急忙迎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