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城最近流傳著一個小道訊息——城南最有錢的白家和苗家,貌似要結親了。

理由——苗老爺和白老爺連著三天出沒酒樓把酒暢談,苗老爺卯足了勁兒誇白家少爺這個好那個好,白老爺也擼起袖子贊美苗家大姑娘這個棒那個棒。

苗家的大姑娘的確很棒,永州城沒有哪個不知道。有別於普通閨閣小姐,她上能管自家米行生意,下能管家中繁瑣小事,年芳十六,人長得雖不是國色天香,但也可說是小家碧玉,是經商人家擇選兒媳的上上人選。

至於白家少爺麼……牛糞還能滋養鮮花,他可能只是坨好看但沒用的頑石。成天無所事事,騎著馬跑遍永州城找樂子,沒見做成一件正經事。

偏這兩家做了十幾年鄰居,兩家兒女可以說是青梅竹馬,連出生都選在同一天。

唉……著實可惜了那苗大姑娘。

此時的苗小柔還不知道自己即將被親爹坑,她正坐在樹蔭下悠悠閑閑翻話本呢。斑駁的光影與樹陰錯落著映照在她的臉上,使素來忙碌的她身上終於有了點閑適味道。樹葉沙沙,忽有一陣的清涼的微風拂過,她用手撥開被吹亂的發絲,眯了眯眼,舒服得想放下書睡一覺。

“大姑娘,那陳大人走了。”卻有下人突然跑進來,攪擾了她的享受時分。

好容易偷得半日閑,卻一而再再而三被打擾。苗小柔眼睛一瞪,秀眉一皺,咕嚕一口冰鎮酸梅湯喝下肚:“知道了。”

跑腿的僕人掂掂袖子裡剛收的好處,擰著眉毛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不過那陳大人說,國庫裡存貨不夠啊,朝廷沒法兒應對徐州賑災,向米商們買米那也是迫不得已。您說這年頭,接連兩年大旱,百姓苦不堪言。陳大人都來兩趟了,非逼我再來說說情,您看……”

沒耐心聽完,苗小柔把書本子一拍,略有薄怒,才十六歲的臉蛋分明是嬌美的,被她這麼一擺弄表情,便就顯得老成:“還讓不讓我休息了。”

“可是……”

“可是?”明眸斜斜睇了那跑腿一眼,她把喝空的酸梅湯碗往桌上一磕,十分的不悅,“他既給了你好處,你就好生收著,若再來煩我,別怪我沒收了你偷藏的碎銀子。”

僕人原想辯解不存在給好處這回事,可被大姑娘精光一閃的大眼珠子這麼一盯,老老實實把腦袋埋下去,只好悻悻道:“那……大姑娘可要添一碗酸梅湯,小的招呼廚房去。”

“不必,下去吧。”

剛把人趕走,還沒來得及把話本重新拾起來看,耳後便就傳來一陣兒小姑娘嘰嘰喳喳的吵鬧聲。苗小柔把一翻眼珠子,嘖,剛趕走蒼蠅,蚊子又來煩她了。

金鳳與銀鳳那倆小美人兒長得水水靈靈,粉面桃腮跟瓷娃娃似的,走哪兒都惹人愛,可她看到就頭大。

金鳳急吼吼撲上來,金釵都跑歪了:“姐!姐!姐!我剛偷聽到下人給陳大人回話,說咱家米倉只剩五百擔米!完了完了,咱家是不是沒得錢賺了?!”

銀鳳崩潰一跪,滿臉絕望,圓圓的臉蛋抖了三抖:“姐,是真的嗎?”

苗小柔輕飄飄瞥了這倆丫頭一眼,任她倆扯皺她的袖子也只是往躺椅上一躺,不說話。

兩個十三四歲,長得一模一樣的丫頭一看大姐這般反應,馬上就懂了,乖乖閉嘴不再吵她耳朵,一個趴在她腳邊捶腿,一個站在後背揉肩,殷勤得不得了。

苗小柔各自瞥了一眼,拿起書繼續看故事,這才發了慈悲丟給她倆一顆定心丸:“放心,你倆討債鬼的首飾錢一分不會少。”

金鳳扶了扶歪掉的金釵,笑歡了:“大姐天下第一厲害!”

銀鳳揉了揉摔疼的膝蓋,歡喜點頭:“對對對!”

這倆活寶是苗小柔的雙胞胎妹妹,生活主線就是買衣服買首飾跟小姐妹開茶會討論哪家胭脂水粉上臉賽仙女。沒錢打扮對於她倆來說是要命的事,“精緻”則是這倆的人生信條。

可惜苗老爺白手起家卻沒讀過幾年書,要是讀過,也不至於給愛美的她們取名金鳳銀鳳,土得跟灶灰裡扒出來的似的。

至於年歲稍長,更應該懂得“女為悅己者容”的苗小柔,倒是不在乎美與不美,一撮樹蔭,一本書,一碗酸梅湯就是美滋滋。

因為這天生講究實用的性子,又因為她爹膝下無子,最後因為她娘體弱多病無法操持家中事務,她爹早在幾年前就讓她插手管自家米行,掌管中饋。發展到現在,遇到棘手的事兒,竟然幹脆丟給她算了。

方才那位一連來了兩趟求買米的陳大人,就是因找不到她爹才跑來找她的。

說到賑災,誰沒點憐憫之心,可如今大夏朝亂成了骨頭上的爛肉,只等骨架一散就宣佈完蛋,天底下沒幾個官員是不貪的。

她今天答應低價賣糧給朝廷支援賑災,明天就能看到自家米在黑市上售賣,那幫沒良心的官員,想方設法賺黑錢的腦子比陀螺還轉得快。

“沒吃飯?用點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