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想在你面前飛快地穿上你新買的白衣服,做回你十三年前的白蝴蝶,為你蹁躚。但是我不能,我唯有強迫自己壓下這個念頭,裝成不喜歡白色衣服。安藍的三年裡,我盡量從不在你面前穿回我最愛的純白色,就是怕你藉此想到過去痛苦危險的記憶。”

“唯有在你出差的日子裡,我才翻出你買的白衣服,穿在身上,站在鏡子前看了好久好久,連自己都被鏡子裡那個昔日的孟憐兒美到發痛……”

“餘生海找到安藍,我知道已是避無可避。老公,你知道我為什麼提出非要當這個總裁嗎?餘生海或許真是你親生父親,這點我還不作徹底懷疑,因為畢竟你是從小被抱養,而餘家又有親子確證。但是,三年前在餘家有人要置你於死地,這也是事實。雖然我提出條件,讓餘生海把最大的嫌疑人餘堅愷剔除了,但我仍懷疑整個餘韻園中疑雲重重。我要當這個總裁,一是考驗餘生海的誠意,更大的原因是,唯有這個職位能讓我高屋建瓴,最快速度地瞭解餘韻園,觀察餘韻園公司到底有沒有什麼問題,公司裡到底哪些人在對你居心叵測。如果我不佔領這樣的地利,那麼跟三年前你和酈採彤進入餘家有什麼區別?。”

“老公,在回餘家第一次的接風宴上,你將了我一軍,讓我沒有當成總裁。那一刻,我不是怪你怨你,而是猛然發現,在各種勢力看不見的挑撥離間中,你對我的誤會已經有多深!”

“在餘生海看來,我一定是個心機重重又鬼主意很多的難纏女人,在老公你看來,我也成了野心勃勃權謀重重的女人。是的,這不怪你,我的表現只能讓你這樣認為。因為我沒辦法告訴你,我孟憐兒活得野心勃勃,所有的野心加起來,就是愛你;我動用了一些或明或暗的權謀,在這世上我無法放下的權謀,就是我愛你!”

“老公,那天晚上,你終於跟我攤牌了。你說了一段時間來,我背地裡做的一件件陰暗的事情,從在安藍時我故意控制你,抹煞你的過去,欺瞞你的身世,到一路阻攔你尋找記憶,包括給酈採彤下藥、用心理技巧弄瘋酈採彤這些惡毒的事情,還包括貨車側翻一事,你也證實是我編造的。我才知道,我們的裂痕竟然已經這麼深,你已經積累了對我這麼多的疑點、這麼多的惱恨,只是你不願去捅破,不願去面對而已。”

“攤牌的這一夜,你終於爆發了。你破天荒罵我是騙子,罵我從認識你到接近你,陪你三年,自始至終就是徹頭徹尾的騙子!你罵得我心裡好痛,揪心的痛,滴出血來。但我能感覺得到,你同樣在痛,你並不想跟我走到這一步,你的心也痛得透不過氣來!”

“那一晚,我們倆在賓館裡說了很久,沒有人知道我們究竟說了什麼。餘生海想不到,背地裡想要離間我們倆的神秘勢力也想不到,不可能有人猜到我們倆關在房間裡秘密說了些什麼。”

“你逐條地列出我的種種惡毒罪狀,你要求我逐條逐條地回答、解釋、反駁。我一一聽完那些事情,結果,除了一小部分我能夠清晰地給你解答出來之外,大多數的罪狀,我居然辯無可辯,駁無可駁,啞口無言!”

“有些事,是因為我本就搞不清楚,沒法回答你;有些事,我心裡有答案,但我卻唯有閉嘴,不能告訴你,因為我一說穿就很可能引出十三年前你的可怕記憶。我能怎麼辦?”

“老公,你說一千道一萬,我完全無力招架。最後,我只能寄希望於你自己,你的本心。”

“我最後只能用幾句話來回答這所有的疑惑。我當時在賓館對你說:「老公,你的這些疑問,有些我無力回答,有些或許將來的某一天可以回答。從這些種種疑點的邏輯來推斷的話,只能推出一個結論我是騙子,按照邏輯我自己都必須相信我是個大騙子。但是老公,我只請你暫時拋棄掉所有的邏輯,閉上眼睛,想一件事,想這三年來,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個片斷,想我對你的每一點,每一滴。你一個細節一個細節的去想,這些愛,到底是不是一個騙子的愛。」”

“聽了我的話,你怔了一怔,臉上的恨意卻並未消。你並不看我,你抬起頭來,望賓館房間的天花板,足足望了五分鐘之久。然後,你又走到窗前,拉開窗簾,看窗外夜色裡奔走的車水馬龍,人世間的川流不息、萬家燈火。你又足足看了五分鐘。”

“這十分鐘裡,你一言不發。我看得出你在掙紮,內心裡邊自己在跟自己打仗。其實,最緊張的不是你,是我。我在賭博,在賭一個回答。我這一生都千萬不能失去你,但萬一沉默之後你丟擲來的答案是依然認為我是大騙子,我接下去該怎麼辦?我顫抖地等著你,像在等待法庭上一個事關生死的宣判。”

“在我這一生最懸念最不安的十分鐘等待中,你從窗邊慢慢轉過了身來。我發現,你臉上的暴怒已經消散了很多,眼睛裡甚至有了一絲溫情。”

“老公,你開口說話了。你說出來的宣判詞,一下子讓我從死亡中活了過來,不只是活了過來,你還讓我簡直飛了起來!你說的也並不多,只有簡單的幾句。你嘆了嘆氣,說:「確實,這是溫柔的三年。在這三年裡,我不只享受到你的溫柔,更從你的一點一滴裡,感覺到自己被這整個世界溫柔地對待了。」”

“老公,聽到這句話,看到你臉上揮不去剪不斷的眷戀,我心裡便是有喜悅像晨曦翻越山尖尖升上來。我大概已經知道答案了。果然,你看到我雨過天晴帶淚而笑,便板了板你那幅臭臉,接著說:「我願意相信這個世界是溫柔的、善良的,所以,我只能選擇相信你。這三年是我全部人生。如果你是假的,這麼真誠的一顰一笑都是假的,那麼整個世界對我來說就都是假的。那樣的話,我就得瘋掉。我想活著,我只能相信這個世界。」”

“我就那樣看著你,看到你最後把話說完,然後狠狠地、使勁倒進你懷裡。我知道那是你的心裡話,你的心裡話太好聽了,在我聽來是這世上最悅耳的情話。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二次聽到如此悅耳的情話了,雖然你是板著臭臉說的。第一次還是在十三年前,峭壁下你說的那些話;第二次,這番話,又一次刻骨銘心,叫我永誌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