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黃!”駱健只是大叫了一聲,卻並未做出任何援救的舉動,甚至連逃命的腳步都並未因此而稍作停頓,繼續往山坡上跑。其他人就更不要說去救大黃了。人性在洪流面前,顯露得如此真實。

雷宇天同其他人一樣加速往山坡上沖,然而,就算他跑得再快,也還是無奈地發現,腿下一截全都濕了,一股怪力在扯住他的雙腳。顯然,他們的速度沒能快過山洪,眼看就要被席捲進去,落得與大黃一樣的下場。

“那有樹,抱樹杆!”眼見落進山洪已不可避免,雷宇天再次嘶聲大叫。

“找最大的樹抱!”事實上駱健和阿農也同時喊叫起來。

洪流中那些滾動的大樹,前一分鐘雷宇天他們還覺得兇猛可怕,此刻當形勢繼續惡化,大樹卻成了他們眼中最後的救命稻草。

餘下的八個人都算眼疾手快,瞄準洪水中漂浮著的大樹,主動撲了上去。

然而,大樹被山洪攪動著,自有一股蠻力,並不是那麼好抱。又一個人剛抱上大樹,準備騎上去,便不慎跌入洪流中,冒了幾下,再被吞沒。

剩下的七個人,包括雷宇天都滿心震驚,這次,他們算是真正見識了傳說中的“洪荒之力”。

雷宇天瞅住一棵帶著枝葉的粗壯大樹,凝神以待,就像他從前每一次的懸崖求生。趁著樹滾動不那麼激烈之際,他終於抱牢樹身,並且全力克服著被甩下去的危險。

有人一人抱住了一棵樹,更多的人是兩三個合抱一棵樹。七個人樹都抱住了,但卻在橫流中岌岌可危,險象環生,隨時可能成為下一個大黃。

搖搖晃晃,生死難測之際,大家只恨沒能夠預見到山洪的爆發。如果能夠預料到,他們或者提前撤退,或者至少可以提前砍樹,用繩索捆成一個類似於竹筏的東西,那樣在洪流中落水的可能性就少了很多。

正想著,卻見上方呼嘯之聲中,更大的一波洪流到來,而洪流之上,居然有一個寬大的漂浮物,仔細一看,真就是一個由樹枝連成的木筏!

“上,快上木筏!”木筏近了,雷宇天才看見上面有一個人半蹲半抱著,向七人招手。雷宇天認出來,那人正是昨晚見到的,老農般的夜鼠!

“老大!”七人大喜,等到木筏靠近,爭相往木筏上跳。七個人總算都上了木筏。而那木筏不僅寬大,所選的樹也都極為粗大,七個人在上面依然穩當,沒有要沉沒的跡象。

“老大就是牛!”“幸虧有老大趕來!”眾人七嘴八舌地感謝夜鼠。夜鼠卻掃了一眼木筏上的人,聲音一沉:“大黃和阿信沒了?”

“他們倆……是沒了,沒能抗住山洪。”眾人這才低頭開始難過起來。

“都抓穩了!”夜鼠知道答案後,也不再多說,而是讓餘下的眾人都趴在木筏上,越穩越好。

“老大太神速了,這麼快就紮出了一個木筏出來!”有人拍著夜鼠的馬屁。其實這同時也是雷宇天比較納悶的。

“有些時候神速也救不了你!連續三天的暴雨,你們就不會動腦子想想?我提前半天就在紮這個木筏了!”夜鼠說出了原因。

聽後,雷宇天算是恍然大悟,同時,也不得不再次佩服夜鼠的未雨綢繆。他能活到現在,不是沒有原因的。這同時也讓雷宇天在他面前不得不更加謹慎,唯恐一不小心便顯露出馬腳來。

“看,有人!”駱健趴下的同時,看見一根樹杆向下沖來,樹杆上緊緊趴著一個人,正離雷宇天他們的木筏越來越近。

“是他?”夜鼠咦了一聲。隨著他這一聲咦,雷宇天也認了出來,樹杆上不是別的誰,而正是昨晚與肉瘤男四人一起捆綁自己,持刀威脅的其中一個,三角眼。

幾天前的四頭禽獸中,三個都被夜鼠給擊殺,只有三角眼將同夥踹給夜鼠,憑著卑鄙而得已逃生。

接連幾天的暴雨過去了,雷宇天果然料得沒錯,三角眼並未因同夥的喪生而放棄,貪婪使然,他還是選擇了繼續呆在涼駝山中轉悠,伺機跟隨雷宇天。

直到山湖決堤,山洪爆發,他也被沖了過來。

“救!救命啊!我投降,我認錯!”三角眼慌不擇路地靠近過來,才猛發現木筏上坐著的是被自己藥暈的那些對頭。

“駱健,你去處理!”夜鼠面色隨和地道。

“好,知道了!”駱健應了一聲,趴在木筏邊,向三角眼伸出手去。

此時三角眼那棵大樹已經快要抱不住了,兩次險些被甩脫,吃了一嘴泥水,再下去必死無疑。他見木筏上的人沒有要拒絕他的意思,求生心切的他只能賭博一般,一隻手仍抱著樹,另一隻手向駱健伸來。

兩個人的手終於拉上了。

“松!”駱健指揮著,讓三角眼趕緊再放開抱在樹上的另一隻手。

聞言,三角眼果斷地松開了那棵樹,同時往駱健這邊彈跳過來。

然而,這從一開始就註定是一場玩笑般的、沒有任何生機的賭博,也只有驚恐到崩潰邊緣的三角眼才會做出如此可笑的決定。

當他就要落在木筏邊緣時,駱健的手突然一鬆。不緊鬆了手,而且手臂緊接著就揮起,向著那個即將著陸的身影,猛推了過去……

那是由希望瞬間切換到絕望的尖叫聲,霎那聲音便被吞沒在了濁浪之中。三角眼被駱健那一推,落入洪流,比之前落水的阿卡沉淪得更加徹底。連頭都沒機會冒出來幾下,便被洶湧山洪吞噬,捲走。

彷彿十三年前就應當降臨的懲罰,老天故意往後押了一押,直到今日,才付諸於三角眼的身上。

五頭為所欲為、製造人間慘劇的禽獸,在延緩了十三年之後,終於還是死於他們自身的貪婪,一個也沒有例外。

~~~~~~第二更完成。所有的混,都是要還的。山樑綿延,浩蕩著恩仇,十三年了,雷宇天拿什麼遙祭他回不去的年少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