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我還以為你今天不想見我了。”雷宇天看她那目光就來者不善,不由向後退一步。

果然,他退一步,尹詩韻進兩步。退無可退,尹詩韻才撲了上來,雙手抱住他,嘴唇也摸索了上來。明明是蘊滿柔情的香唇,卻如同洪水猛獸。

雷宇天以為她又像上次在公寓那樣要吻他,她卻沒有,嘴到他下巴邊時,卻猛低下頭,嘴埋了下去,停在他的鎖骨邊,落下牙,用力去咬。

他有些吃痛,咦了一聲。尹詩韻到底是那種發不下狠的女孩,聽到他一聲咦,牙齒就鬆了。在他鎖骨處,只留下一排淺淺的牙印,估計過不了一小時就會徹底消散。

她望著那一排終將消散的牙印,就好像他們倆不夠狠不夠鋒利的命運交集,終究緣淺,終究要隨這一瞬間的牙印一道,在歲月的流水中,消於無形無痕。

她將雷宇天的t恤領往一邊拉,露出他肩頭的一道精緻疤痕:“天哥,其實兩年前剛來花木場不久,你光著膀子在園子裡澆水,我就發現了你肩上的這道疤痕!我猜,這其實不是普通疤痕,一定也是哪位女孩咬了你,在這留下的!我真羨慕她,就算不能跟你在一起,至少卻在你身上留下了痕跡!我知道你要離開安藍了,我們不會更近,只會越來越遠。我今天過來,不是要和你怎麼樣,我就想也像你曾經的那個女孩一樣,在你肩上留下牙印,讓你看到這道疤,就能想起我。就算你的腦子不想我,你的肩膀會想我,疤痕會想我。可是……可是,我不是那個她,我到底還是做不到……”

說到後頭幾個字,尹詩韻已是淚水漣漣,趴在雷宇天肩頭哭著。就彷彿已經認定,她注意無法與他有血的交集,頂多隻能以淚水沖刷他的肩頭而已。

淚水終將在他的肩頭幹涸,揮發,不像那道未知的牙痕,可以纏在他肩頭,纏到現在。

雷宇天卻默默地搖頭。有什麼用,留下疤痕又有什麼意義?他肩頭那道一直都有的疤痕,陪伴他到現在,他還不是照樣不知道那是怎麼留下來的?

倒是再過去一點的位置,艾瑤薇一個月前在伏霞山中,在絕望的峭壁攀爬中,曾經痛咬他一口,他記憶猶新。但,奇怪的是,一個月前曾經被艾瑤薇咬得鮮血直流的那兩排牙痕,居然也沒過多久便恢複了,長合了,看起來遠不像數年前那道疤痕那麼刻骨、那麼頑固。妻子青葉柔夜裡問起他怎麼回事,他說是前段時間出差被石頭劃傷的,竟也就敷衍了過去。妻子只輕輕吻了吻,就沒再說什麼。

根據那夜在伏霞山中雷宇天突然複蘇的碎片記憶,很多年前的肩頭第一道牙印,也是艾瑤薇還是個小女孩時咬下的。不知道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會讓她下了嘴,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咬得那麼重,那麼深,如同雕刻,在他肩頭永誌不忘。

“傻小尹。為什麼要說只有我的肩膀會想起你?我腦子裡,心裡都會想著你。我會回來看你的,我只希望再看到你的時候,你快快樂樂,有了屬於你的美滿幸福!”雷宇天輕聲安慰。

可是,這哪裡是安慰人的話。這分明就是在將她推得更遠,連他自己都想抽自己兩耳光。

但,他又只能這樣說。因為,這就是他的心裡話。艾瑤薇也好,尹詩韻也好,如果三年來的第一天便是遇見她們中的一個,如果三年前睜開雙眼第一眼看到的人便是她們中的一個,那麼,他一定會刻骨銘心地愛上她或她。

尤其是艾瑤薇,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艾的身影在心中蓋過了妻子青葉柔。然而,只要一見到妻子,他就會發現,三年的日日夜夜,青葉柔才是他滲到了骨頭縫裡最深的癮。

所以,他沒法對尹詩韻說點別的什麼。尹詩韻陪伴他的兩年,與妻子陪伴他的三年,完全是不一樣的。前者或許很舒服,但卻僅止於舒服。而青葉柔,卻不只是每一分每一秒地讓他如沐暖陽,讓他身心舒服,更讓他無形無覺中,中了毒,掏了心。

尹詩韻也終於對自己那不爭氣的牙齒絕望了,對命運絕望了,將嘴巴從他肩頭撤了下來。她終究不是個狠人,不但奪不到他的愛,就連在他身上留下一嘴印記,也是做不到。

她像個佔山為王的女匪一般氣勢洶洶而來,踢門,吼人,所有的狠,終究不是她的本色。沒兩分鐘,她便在他面前敗下了陣來。

包廂外,丁小海一直並未走遠。他聽到哭聲,便遲遲艾艾地,做賊般地推開掩著的門,向裡邊張望。

“小尹你怎麼了,怎麼哭了?不就是暫時離開安藍嗎?你就當他再出了一趟差好了。半年後,我保證把他給綁回來!”丁小海見到尹詩韻哭得淚雨梨花,一時不知該怎麼辦,只一個勁拍他自己的胸脯,拍得彭彭響。

尹詩韻轉過頭來,迷濛的雙眼看向丁小海,終於,一頭栽到他肩上,把丁小海當支架似的,嗚嗚哭了起來。

她咬雷宇天那一下,並不有多痛,也沒有令雷宇天多麼心亂。但她此刻的大哭,卻如同一整座花山在崩倒,令得雷宇天心中紛亂,如絲如麻。

“小海……”雷宇天拍了拍小海,沒有再說什麼,腳步像灌了鉛一般向外走。

丁小海很快便替尹詩韻擦幹了眼淚,像照顧傷感的公主一般扶著她,安慰著她,走出包廂。四個人就這麼走回公司。來時三個男人的豪氣、匪氣、酒氣,都消散不見。回時的路,竟是一路無話。

第二天,雷宇天終究步入了安藍機場。

三年的安藍時光,人與事,都在飛機離地而起的一聲轟鳴中,成為了窗外的浮光掠影。再見這些人,這些事,不知是何年何月。

安藍的一切越來越縮小,縮得像高空中俯瞰下去的一副小小地圖,唯有妻子青葉柔卻是真真切切的,仍然伴在他身邊,坐在他最近的地方。

他將頭轉過去,看著飛機窗外的起起伏伏,妻子就看著他。

就彷彿讀懂了他心中的感慨、不捨與傷感,青葉柔的手悄悄越過飛機座位的橫隔,棲落在他的大手上,然後手指繞進去,與他緊緊地,十指相扣。

“有我在,老公。不管去到什麼新地方,只要有我和你在一起,就是老地方。”青葉柔將頭倚了過來,柔柔地放在他肩上,眼中織滿了情絲,喃喃在他耳邊絮語。

飛機飛行的全程,她的手幾乎都沒有松開過。哪怕是在果汁與餐包送來的時候,她也只是騰出另一隻手去接,而那隻手,卻一直纏在丈夫的大手中,留戀不移。

中午剛過,飛機降落在硯市機場。搭了的,去往的是一處別墅。

那是餘生海很私密的一處別墅,平時他自己都住得少,只在宴請貴客的時候才會動用。

今天,他準備了最豐盛的盛宴,不對,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是家宴,喜悅的家宴。

計程車還沒進小區,在大門外,餘生海已經站在那兒,翹首以待,像所有的父親等候兒子從學校歸來。只是,這一次的歸來,實在是隔得太久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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