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困惑又惶恐。冷靜想想,我覺得最大可能還是你爸不小心將你的去向說漏了嘴,給有心人聽到了。也就是說,謀害你的人很可能就是你自己家的人。但是,當時我一時猜不出你家裡到底誰這麼狠,三番五次,非得置你於死地,不達目的不罷休!”

“我在想,這樣下去,你幾乎是必死無疑。要想讓你活下去,除非……”

“我突然跳出一個連我自己都大吃一驚的念頭,帶你離開餘家,離開硯市,走得遠遠的,越遠越好!”

“老公,我得向你承認,一開始冒出這個念頭,我是想著怎麼樣讓你暫時避開危險。但是隨之而來,我便動了另外一個更瘋狂的念頭。既然要帶你躲得遠遠的,而你又昏昏沉沉,嚴重失憶,那麼一切為什麼不能重新開始?!”

“我猛發現,你的突然失憶,酈採彤的離你而去,這簡直就是命運在給到我最珍貴的機會。我不是一直想要重溫你那猛烈而疼痛的擁抱嗎?我不是想要和你一直這樣抱著,直到兩個人誰也抱不動誰嗎?”

“我原以為要一直悶悶不樂,想著你,卻跟那個家裡開連鎖超市的男人過日子,現在才發現,我終於可以不過那樣行屍走肉的一生!我只需要瘋狂一回,卻可以甜蜜一生!”

“這個瘋狂的念頭,我只告訴了一個人就是我媽。我說這個男人曾經把我從死神手裡搶回來過,要是沒有他,您可能都不會再看到女兒……我還說,但是我這次並不是為了報恩,而是因為我愛上了他。在跟別人相親的過程中,我更加加倍地發現我愛的是他。不跟他在一起,我這一輩子都會遺憾!”

“我之所以跟我媽說,一是她是我在這世上唯一最親的親人,這麼大的決定我不能不告訴她;二是我相信她能理解我。因為,她跟我爸年輕時同樣經歷過一段不管不顧、可以用瘋狂和偏執來形容的愛情。雖然最終他們沒能一路走到頭。”

“我得慶幸,我有一個世上最好的媽。在我下定決心拒絕了跟那位物件的婚事之後,我媽沒有責怪我半句。相反,還是她同我一起開著私家車,半夜裡出發,載著你離開硯市。我不敢坐飛機,不敢坐火車,惟恐那樣會被謀害你的人沿著線索查出蹤跡。我就用私家車,車裡面是我、我媽和你三人。我和我媽怕犯困,兩個人輪流開車。”

“你在車後座,偶爾會醒來,問我是誰。我發現你每次醒來都問這句話,雖然我明明每次都回答過你。我當然明白,你當時還處在持續的失憶中,就是說,今天告訴過你的事,你明天就會忘;明天再告訴你一遍,後天你又會忘掉。”

“這種狀態直到到了安藍以後的好長一段時間,才慢慢穩定過來。我媽本來就要退休了,離開安藍後只回了一下硯市,便去我外婆家長住了。我和你在安藍留了下來。我每天都跟你說上好幾遍,說你是我丈夫,我是你的妻子。可你總也記不住,第二天一醒來一定又會問我是誰。”

“直到有天早上醒來,我正要把往日的話再跟你重複一遍,你卻不等我開口,叫了一聲老婆。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開心嗎?我忍不住一下就哭了出來!你終於重新可以開始記事了,而且在你新的生命裡,記住的第一件事就是,我是你的老婆!”

聽到這,雷宇天感到自己的手一緊,原來青葉柔的指甲突然陷進了他的手掌中。她的手在輕輕抖,眼睛又像在廚房裡那樣濕了,聲音也變得哽咽。

“傻瓜,你不會告訴我,你現在眼睛又是進辣椒了?”雷宇天輕輕用手拍拍妻子的頭。

雖然,妻子說的這些話,他現在依然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但至少,看她的手在動情地輕抖,看她語帶凝噎,他心中怎能不為之而動?

“就是辣椒,就是就是!”青葉柔捏捏丈夫的鼻子,“早在離開硯市前的幾天,我就想方設法打聽你們餘家的訊息。來到安藍後我靜心梳理這些資訊,覺得想要致你於死地的人一定是你堂兄餘堅愷。一是他有足夠動機,二是聽說還在餘家時他就明目張膽地排擠你、打擊你。一定是你爸在他面前說漏了嘴,向他透露出你藏身在我的診所,所以他當時才會派人追殺到我的娜娜心理診所。”

青葉柔將餘堅愷的情況向雷宇天簡單說了一下,包括,後來她透過她媽媽向醫院同事打聽到,餘堅愷患有的那種九死一生的絕症。

“這次我走得突然,也瞞得徹底,連你爸都不知你去了哪,我相信以餘堅愷的身體狀況,在他有生之年都不太可能找到你了。我不奢望能瞞一輩子,只要能夠瞞到餘堅愷去世,也就夠了。”

“但是老公你知道嗎,其實這還並不是我最真正的想法。我真正的想法,就是奢望能夠瞞一輩子!我多希望我們的一切都跟那個硯市切斷,沒有任何關聯。我多希望時間停下來,哪怕是走得慢一點,把我們倆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變成兩分、兩秒。我既為這樣的日子開心,卻又常常發愁。一想到要是有一天,終究還是被餘家的人找上門來,終究還是把你從我身邊帶走,我就感到一片茫然,空空落落……”

“私心已經在我心底佔了大半。我記得你爸找我的初衷是讓我給你喚醒往事,恢複記憶,但是在安藍的三年,我卻做著相反的事情。我拼命掩蓋一切跟硯市、跟你的過去記憶有關的東西。我動用心理醫生的專業技巧,給了你一段全新的記憶,讓你知道,我們的愛情很浪漫。我告訴你,我們是在安藍公園的湖邊相遇的,我還說,很美很美的婚禮也是在公園湖邊舉行的。我多想這些東西永遠都不要揭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