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落手上的動作一頓,而後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嗯”。

宇文峙把頭轉回去,呆呆地望著透著灰白天光的天空,“我第一次殺的人,是我的母親。”

夏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他喃喃道,“她在被擄進宮之前,是有自己的愛人的。可是後來,她的愛人被殺了,她也被帶進了宮。”

“宇文雄在一次醉酒後,強暴了她,然後她就生下了我。我出生後,她就瘋了。”

“別人傳我是她進宮前就懷上的孽種,只有我知道,我是宇文雄的種,因為,她恨極了我。”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活下來的,只知道在我四歲的時候,她已經躺在床上不能動了。”

“她的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恍惚,但幾乎每時每刻,她都在求我殺了她。”

“終於有一天,我再也受不了了。”

“她死前的表情,我到現在還記得。那是她第一次衝我笑。”

宇文峙說到這裡,也笑了。

嘴角勾勒出一彎她從未見過的溫柔。

夏落無言以對,宇文峙從小到大都經歷了什麼......

她難以想象一個那麼小的孩子,竟然從出生就經歷了恨不得世間所有的苦難。

她一直都隱隱感覺他與洛翊宸很像,卻又有哪裡不一樣。

她現在知道了。

洛翊宸傾盡全力地用力活著,宇文峙想方設法地想要去死。

洛翊宸雖然身中奇毒,但他有愛他的兄弟,愛他的母后。

雖然姝慧皇后在他很小時就闔然離世,但他至少被愛過。

可是宇文峙,他從一出生就是一個多餘的人,一個被詛咒的人。

他的眼裡,是常人無法理解的孤獨,與對生命的漠視。

就像一隻行走在荒蕪黑夜中的孤狼。

夏落輕輕嘆了一口氣,心情有些沉重,但是胃裡那翻騰的不適卻漸漸平息了下來。

她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只是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

......

清創完成後,夏落在旁邊的一棵矮樹上掛上吊瓶,幫他靜脈輸液抗生素抗炎。

不知是他對夏落格外的信任,還是他對自己的死活絲毫不在意,他就老老實實躺在地上任憑夏落擺佈。

宇文峙對紮在他手上的靜脈套管針十分感興趣。

舉著扎著針的那隻手不停地在眼前翻來覆去地打量,折騰到輸液管裡都回血了,被夏落吼了一嗓子,才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