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留著一撮稀疏花白的山羊鬍,身穿一件太醫署專制的衣袍。因為太瘦,那衣袍套在他身上晃晃蕩蕩,好像那袍子下只剩了一副骨架子似的。

他佝僂著脊背,手上煞有介事地摸著山羊鬍,一雙渾濁的三角眼正倨傲地看向夏落。

想必這人正是崔嬤嬤口中的王院判。

夏落輕描淡寫地瞟了他一眼,沒理他,只是吩咐宮人把地龍和香爐熄了,再把所有的門窗開啟通風換氣。

有崔嬤嬤在,那些宮人雖然有些懷疑,卻也不敢不做。

倒是王院判陰沉著臉,指桑罵槐地呵斥宮人,“無知小兒、心思歹毒!明知太后生病,還門窗大敞,你們是嫌太后娘娘病得還不夠重嗎?”

見沒人理他,他面色乍青乍白,卻也只得忿忿閉了嘴

過了一會,屋裡那悶熱香膩的味道才漸漸散了。

夏落頓時覺得呼吸順暢許多,連頭腦也清醒了。

她走到華太后床邊,見她臉色也不再那麼漲紅了,便坐在床側就開始給她把脈。

華太后衝她虛弱地一笑,“你......來了。”

夏落細細感受著她的脈息,笑了笑,“是,臣妾來了。”

還好,不嚴重。

那這次復發遲遲不見好就是另有緣由了。

見太子妃好像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樣子,王院判氣的發抖,費了好大力氣才壓下眼中洶湧而出的嫉恨。

他陰冷地睨著正專心致志把著脈的夏落,嘴上陰陽怪氣道,“太子妃娘娘,此時您裝模作樣已經晚了,您給太后娘娘吃的那兩種來歷不明的毒藥,害得娘娘身子大損。臣今日必定會把那藥交由陛下,由陛下定奪!”

說罷,他又衝著太后娘娘抱拳,一臉的義憤填膺,“雖然微臣盡力救治娘娘,但是還是晚了一步,太后娘娘中風復發,又中毒太深,實在是很難恢復到原來的狀態。微臣只能盡力保下太后娘娘的性命!”

雖然夏落來之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卻還是被王院判顛倒黑白的厚臉皮說辭震驚了一下。

夏落緊蹙娥眉,不客氣地說道,“你既然是醫者,不知道中風的病患應該居住在空氣清新,流通順暢的地方嗎?這刺鼻的香薰又是什麼?”

王院判不屑的冷哼,“你一介區區女娃懂什麼,太后娘娘被你的毒藥弄得頭痛腦脹,還多虧了微臣配置的安眠香,才得以睡個好覺。”

“安眠香?本宮看被稱為麻拂散更為合適吧!”

王院判沒想到夏落會如此說,面色大駭。

崔嬤嬤聽著不對勁,趕緊出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夏落解釋道,“這薰香中有一味藥叫‘醉心桃’,是麻拂散中重要的成分,太后娘娘聞了必定會昏昏欲睡。”

崔嬤嬤氣急,指著王院判罵道,“太后娘娘只是睡不安穩,你...你竟然用麻拂散來藥暈娘娘!你這個狗屁不通的庸醫!”

王院判很快便鎮定下來,振振有詞,“您有所不知,太子妃之前那藥的毒性實在厲害,臣試過各種方法,都無法讓太后娘娘睡個好覺,可是娘娘這樣長此以往又不是辦法,微臣只得出此下策。”

說著,他還瞥了一眼夏落,意有所指道,“微臣不像某些人居心叵測,臣所作所為絕無害人之心,只是為了讓太后娘娘好受些罷了!”

夏落看著他那大義凜然的樣子,只覺得好笑。

她方才沒說的是,這醉心桃是透過減緩血流速度,干擾大腦神經來起效的。

因此,這味藥對腦梗中風患者極其不友好。

她之所以沒說,是因為她覺得如果華太后只是聞了幾日醉心桃的氣味,不應該會這麼快讓中風復發,定然還有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