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身邊的丈夫睡得很熟,微微起了鼾聲。許榮家的卻獨自坐起來,在黑暗中發呆了好一會兒,才披衣下床,點了一盞昏暗的燈。

藉著微弱的燈光,許榮家的摸摸女兒睡得正香的小臉,掖好被子。拿出紙筆,草草寫了一行字,走出門外。

屋簷上撲稜稜飛下來一隻灰色鴿子,綠豆大的眼睛盯著許榮家的。許榮家的沒來由打了個寒顫,卷好紙條塞進鴿腳的竹筒裡。

鴿子振翅飛過夜空,許榮家的嘆口氣,還未轉身,只聽得一聲響,接著是重物落下的聲響。黑夜之中,有人輕笑道:“許家嫂子,大半夜的,你這是給誰送信呢?”

許榮家的彷彿見鬼似的看著來人,聲音中止不住地顫抖:“梁,梁臨。”

明明是夜深,廣源堂之內卻整整齊齊坐著田莊的幾位掌權人,梁峒看了看天色,喃喃道:“三更天了啊。”

董訓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話。董瑜攥著拳頭,憤憤不平。在酒裡下毒的人已經查出來了,沒想到啊,沒想到,居然是田莊裡的一些老人。為了一點錢財誘惑,便把良知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真是狼心狗肺。

遠遠地,有一人從夜色中行來,衣上沾了露水,頗有些濕意,但他卻是神采熠熠的,一進門便道:“我就說嘛,肯定是盧非搞的鬼。”

梁峒道:“都問出來了?”

“問出來了。”梁臨道:“盧非這個惡人抓了許嫂子的孃家弟弟,以此來要挾許榮家的為他做事。許嫂子孃家只有這一個男丁,許嫂子不敢不聽。”

梁峒道:“可憐那孩子了,想必日日擔驚受怕。”

“是啊。被我發現的時候好不可憐,哭著讓我們救她弟弟。”

董瑜站起來:“爹,梁叔,事情都已經很清楚了。我們這就聚起人來,找到盧非的落腳地,把他揪出來。”

“然後呢?”董訓道。

董瑜瞪著眼睛:“當然是扭送官府,讓他吃一吃牢飯。”

“瑜哥兒,”梁峒道:“報官是要證據的,證據呢?”

“這--”董瑜摸了摸頭,道:“我們有人證啊。”

“紅口白牙,我們可以說,他也可以抵賴,不過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罷了。”

董瑜頓時有些茫然地看著梁臨:“那麼你說,該怎麼辦?”

梁臨微笑道:“將計就計,引蛇出洞。”

夜去曉來,邢岫煙推開窗戶,清晨的空氣撲面而來,盈滿整個房間。邢岫煙深深地呼吸,新的一天,來臨了。

篆兒打了水給邢岫煙洗漱:“姑娘,今兒穿哪一套衣裳?”

邢岫煙道:“就穿那套青蓮色繡紅果子的半舊褙子好了。”

篆兒奇道:“為什麼要穿舊衣裳?”

邢岫煙一笑:“今兒無事,我們去成衣鋪子逛逛罷。”

“好啊好啊。”篆兒聞言雀躍:“那我趕緊去做早膳。”

“不必了,你一直說早市裡封婆婆家的餃子特別好吃,我們就上那裡去吃。”

主僕兩人收拾好了出門,也才過辰時而已。

封婆婆第一籮餃子剛包好,就來了客人,滿面笑容地招呼:“兩位姑娘,吃點啥?”

篆兒熟練道:“封婆婆,來一碟香菇豬肉白菜餃子和一碟牛肉蘿蔔餃子。醬料少放蒜,放點醋。”

封婆婆道:“原來是熟客啊,點的都是我們店的招牌菜。老婆子忘性大,居然不記得姑娘。”

篆兒笑道:“不是不是,我也就第二次來。是這裡餃子實在太好吃了,吃了一次就忘不掉。”

“好咧,兩位姑娘稍等,老婆子這就去給你們下餃子去。”

邢岫煙與篆兒在桌邊坐了,篆兒與邢岫煙說起第一次吃這家店餃子的經歷,邢岫煙只是偶爾淡淡應幾句。

篆兒發現小姐興致不高,識趣地收了話頭,不去打擾。很快,餃子上桌了,餡多皮薄,醬料香濃,的確很是美味。

邢岫煙慢慢地吃完一碟餃子,往窗外看了一眼,道:“篆兒,走罷,這條帕子你幫我拿著。”

篆兒還在美食當中流連忘返,想著要不要再加一碟,聽見自家姑娘這樣說,只好收起帕子,戀戀不捨地跟著走了。

從封婆婆的店面到成衣鋪,途徑一個無人的窄巷。篆兒跟在後面,不知為什麼,總覺得後面涼颼颼的。牆頭上有隻黑貓呼哧一聲,從篆兒的頭頂上竄過去,差點嚇得篆兒大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