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把她引進來。”言泓沉聲道:“隨便注意一下週圍有沒有生人。”

篆兒立刻去了,不多時,一個粗衣荊釵的女子走進來,未走近便喚道:“言總管,邢姑娘!”

邢岫煙一看,的確是鴛鴦,多日未見,她憔悴不少,褲腿上還沾有草屑,原本十分的容貌,現在只剩下了五六分。邢岫煙知道她對稱呼一時轉換不過來,無心糾正,忙問道:“鴛鴦姐姐,你怎麼從大獄逃出來了,姑母她們可還好?”

鴛鴦雙目含淚,聞言便滴落下來,沾濕了衣袖。言泓道:“鴛鴦姑娘,你來之時,可曾順利?”

鴛鴦會意,拭了拭淚:“梨園偏僻,我一路行來極少見人,他們也當我是尋常農婦,毫不在意。”

言泓點頭,邢岫煙拉過鴛鴦的手,吩咐篆兒道:“去廚房拿點吃的,然後燒熱水備著。”

篆兒應聲去了,邢岫煙道:“鴛鴦姐姐,你一路辛苦,坐下來慢慢說。”

鴛鴦回想起這一段日子的重重艱難,悲從中來。禁不住又落下眼淚:“邢姑娘,不,應該是喚言夫人了。我,一時也不知從何說起。”

邢岫煙握了握鴛鴦的手:“苦了你了。”

鴛鴦搖頭:“我不苦,苦的是老祖宗,榮華富貴的半輩子,結果死後無比蕭索,雖說皇上憐憫,讓辦了喪事,可是悼念的人寥寥無幾,草草了事。”

邢岫煙遞過去一張幹淨的新帕子,鴛鴦接過來,一面拭淚,一面緩緩心緒,娓娓道來。

原來,鴛鴦當夜準備出城的時候,忽然聽聞賈母逝世的訊息,急忙掉頭向西寧太妃求助。西寧太妃憐憫賈母身後之事無人打理,便暗中打通了關系,為賈母求得一片風水之地。而鴛鴦一直在賈母墓前守靈,過了頭七離開,奔向保定。

提到西寧太妃之時,鴛鴦一概用貴人代為稱呼,邢岫煙只當是賈母的舊友相助,沒有多問。言泓一直等著鴛鴦斷斷續續說完了,才道:“據入塵道長說,上頭的裁決就在這幾天了,到時候賈家眾人或流放或為奴,就會清楚明瞭。”

鴛鴦一咬牙,朝言泓和邢岫煙跪下了:“言總管,言夫人,我知道我現在所求的強人所難。但是,老祖宗一向慈愛仁厚,請你們二位看在老祖宗的面子上,救一救賈家的姑娘少爺們。”

邢岫煙連忙把鴛鴦扶起來:“沒有老祖宗,就沒有我們的今天。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竭盡所能。”

鴛鴦聞言,方才露出一點笑容。言泓道:“鴛鴦姑娘所提到的那位貴人,是否方便出手相助?若是兩方同時動作,互通訊息,會容易許多。”

“那位貴人確實應承過老祖宗,會保下賈府的根,但是那位貴人的身份,鴛鴦著實不能說,請兩位見諒。”

“如此,那麼請鴛鴦姑娘去個訊息,若是無回信,我們便自己行事。”

鴛鴦道:“我出了保定就與她斷了訊息,實在不知如何聯系。”

邢岫煙看鴛鴦為難,出言道:“鴛鴦姐姐一路風塵僕僕,甚是辛苦,先安頓下來,再做打算。”

這時,外面篆兒道:“夫人,熱水燒好了,鴛鴦姑娘要現在用麼。”

“篆兒,你準備好香胰子和幹花,我們這就過去。” 邢岫煙從箱籠裡翻出一套藕荷色衣裙:“我的衣服你穿著大約不合身,暫且將就罷,明日再去置辦幾套新的。”

鴛鴦連忙拒絕:“我包袱裡還有幾套衣裳。”

邢岫煙道:“你帶的都是粗布衣裳罷,把你的手臂都磨紅了,別再穿了。”

鴛鴦依舊不受,邢岫煙無法,只得作罷,牽著鴛鴦出了門。留下言泓一人對著滿地殘陽,深深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