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泓下了馬車,董訓也從後面的馬車過來,攔在前頭。劫匪本來對著一行人桀桀怪笑,忽見一道冷靜的目光望過來,不由自主地覺得心中涼了一片,笑不出來了。

劫匪頭子似乎覺得氣勢不足,拿刀柄戳了戳身邊的小弟,那小弟立刻吼道:“前面的,乖乖把帶著的錢財留下來孝敬爺,否則,殺得你們片甲不留。”

原來只是劫財的,董訓暗暗吐出一口氣。回看言泓,言泓朝他點點頭。董訓便拱手道:“這位當家,不知是哪一路的英雄好漢?”

小弟哼了一聲,道:“甭管我們是哪一路的,反正你們惹不起。”

董訓道:“我們車上的確有一些財物,願意孝敬當家的,願當家的守信,放我們離開。”

“可以。”

董訓正要回頭命僕從把財物拿出來,卻聽得劫匪頭子陰測測笑道:“財物留下,那一位美貌的小娘子,也要留下。”

他早就發現第一輛馬車的車廂上有一位美貌的小娘子,她只是掀簾看了一眼,就讓他心癢癢。他正缺一位山寨夫人呢,正好,老天爺就送了一個過來。

正美滋滋地想著,一個聲音冷冷道:“痴人說夢。”

坐在馬車裡沒下來的邢岫煙聽到綁匪頭子的話,一顆心突突地跳。言泓四個字一出口,邢岫煙彷彿吃下了一顆定心丸,瞬間平靜下來,她盯著下垂的車簾,想象著言泓此刻的身姿和神情。

董訓反應過來,忙道:“當家的,我們這丫頭還未及笄,脾氣又臭,還不愛幹活,實在不適合當家的。”

“有著相貌就夠了。”綁匪頭子試著壓低了聲音,笑道:“小娘子,下來罷,跟著哥哥,保準你吃香的喝辣的,什麼活都不用幹,只要你伺候好哥哥就行。”

綁匪們吃吃地笑起來,卻聽得裡面重重地咳嗽幾聲,道:“承蒙哥哥不嫌棄,我本時日無多,難得還有好日子過。”

說罷又狠狠地咳了一陣,小弟不禁嘀咕:“這小娘子不會是患了癆病罷。”

“胡說啥。”綁匪頭子給了小弟一個爆慄,心裡卻也打不定主意。這時,又聽得言泓道:“煙兒,我本是看在你父母的份上收留你,用好藥吊著你的性命,你卻不知恩情,要隨了他們去?”

邢岫煙未想到言泓這麼快就意會,與她配合,假意道:“你說得好聽,我的病好一些,還不是要幹活。比起丫環,自然是做當家的夫人威風多了。”

“朽木不可雕也!”言泓道:“那便走罷,今後你與我們兩不相幹。”

邢岫煙似乎猶豫了很久,方問道:“不如,你好人做到底,把藥方子給我帶走罷。”

言泓輕哼一聲:“這藥方子我留著也沒什麼用,你想要就拿去。上的藥材少說也要五兩銀子,以後,可就輪到其他人費心費力了。”

費心費力還好說,主要是費財呀,這般嬌貴的病丫頭,他一介粗人可供奉不起。綁匪頭子這般想著,道:“罷了罷了,把錢財全留下,你們走。”

董訓大喜,連連道謝,把身上的錢袋也摘了下來。這時,忽地從後頭嗖地一聲,射出一隻冷箭,正正中了綁匪頭子的手臂。

綁匪頭子痛叫一聲,大怒:“好啊,你們竟然暗算老子,給我上,把他們全殺了!”

形勢急轉直下,眼看著綁匪氣勢洶洶地撲過來,言泓沉聲道:“上馬車,快撤!”

董訓道:“言總管,你先走!”

言泓搖搖頭,從衣帶之中抽出一截軟鞭,捲住當先跑過來的一個人,往後甩去,那人哇哇一陣亂叫,帶倒了許多人。趁著這空隙,言泓一躍而起:“走!”

董訓連忙掉頭揚鞭,馬匹嘶鳴一聲,揚蹄狂奔。言泓眼看就要落在馬車上,誰知身後冷箭又出,連發三箭,將言泓的著落點盡數封死。言泓真氣用盡,眼看就要墜入陡坡,忽地從車廂之中伸出一隻皓白的手,抓住了他的袍尾。

然而,言泓身重,加上下沖之力太猛,邢岫煙非但沒能救回言泓,自己反而被拉出車外,隨著言泓一起,滾下了斜坡。

“言總管,邢姑娘!”董訓驚駭,話音未落,兩道身影已經咕嚕嚕滾入了密林之中,不見蹤影。

不知過了多久,邢岫煙掙紮著醒來,只覺得身下綿軟,右側手臂疼痛難當。她用左手撐起身子,這才發現言泓墊在下面,雙目緊閉,已然昏了過去。

邢岫煙連忙從他身上滾下來,喚道:“言總管,你怎麼樣啊,言總管,你醒一醒。”

言泓短暫地睜了一下眼睛,頭一歪,又昏過去。邢岫煙趕緊摸了摸言泓的四肢關節,幸好,沒有骨折。

邢岫煙喘了喘氣,揉揉右側手臂,等到疼痛緩解,她試著把言泓背起來,然而她只有十四歲,又纖弱文秀。出了一身汗,只能夠把言泓的上半身撐起來。邢岫煙無法,只得把言泓拉到一旁的大樹下靠著,自己去找水源。

索性不遠處就有一條小溪,她捲了一片芭蕉葉取水,喂言泓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