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新藥舊銃(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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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桌上,多是鄧海升在說,三杯酒下肚,賴望喜情緒稍稍平複,對新藥、新銃仍念念不忘,“可惜這些好藥,只要能配上好銃,威力無窮,為什麼他們就不明白呢?”
“不是不明白,是不在乎。”鄧海升輕嘆一聲,“廠裡的官兒不是襲職,就是考上來的書生,哪懂這些?保證舊藥、舊銃足額上交,就是他們最大的職責。”
“可惜啊可惜。”賴望喜灌下一杯酒,覺得暖和不少。
“來,再喝,少說沒用的,咱們今天喝個痛快。”另一名工匠舉杯勸酒,嘴裡咀嚼,筷子上還夾著菜。
酒館很小,又值上午時分,就他們一桌四位客人,菜沒幾樣,劣酒倒是不少,越喝越醉,話題也早已遠離火藥與鳥銃。
“同樣沒把兒,人家當監廠、監軍,你咋混得這麼慘?”一名工匠酒湧上頭,膽子比平時大許多。
“倒黴唄,小時候不會說話,沒人扶持,長大之後認幹爹,幹爹死了,找靠山,靠山倒了,招個兒子,偏偏體弱多病,從小到大,事事都要我操心。”賴望喜越想越氣悶,一個勁兒的灌酒。
鄧海升勸道:“天下太監那麼多,監廠、監軍才有幾人?老賴能在勇士營當教頭,已經不錯了。”
“你不懂。”賴望喜的臉一邊白一邊黑,五官擠在一起,更顯沮喪,“勇士營是個擺設,上面什麼時候高興才操練一次,一年到頭也不過十來回。而且宮裡的人喜歡看長槍長槍,排在一起威風凜凜。鳥銃危險卻不威風,沒人想看,上意每至,就由我們幾十位教頭放銃,所謂的銃手,只是身份而已,根本不敢讓他們碰銃。”
四人輪流抱怨,漸漸地引向家中柴米油鹽的小事,發現自己並非最慘的人,賴望喜心裡稍微好過一些,酒卻喝得更多。
將近午時,客人多了一些,四人酩酊大醉,全不在意,仍在不停抱怨。
“木匠能當尚書、郎中,鐵匠為什麼不行?”一人叫道。
“給我一千統手,三個月之內,我保證能讓他們所向無敵,唉,現在的銃手,連五分威力都沒施展出來啊。”賴望喜膽子也大起來。
“他們不要新藥,我帶回去做爆竹,大個兒的,一飛沖天,震得整個京城抖三抖。”鄧海升年輕,酒後也更狂妄。
“你們說的那個胡桂揚真不是東西,新銃、新藥是他的主意,結果呢?錢沒要來多少,地方又這麼偏僻,他倒好,人沒了,這麼久了,我都沒見過這位胡校尉長什麼模樣,是不是死在外面了?”另一名工匠直接抱怨此事的促成者。
“聽說前兩天回來了。”賴望喜又嘆一聲,“沒啥用,胡桂揚得罪的人太多,在西廠兇多吉少。”
“真不明白,他幹嘛回京呢?”鄧海升對胡桂揚印象不錯,“換成我,寧肯流落江湖,也不回來送死。”
“他就是傻。”說話的工匠舉起酒杯,“來來,咱們喝,祝胡桂揚早死早脫生,大家早日發財,升官兒就算了,能將日子過好點就行。”
其他人也舉杯,互相敬酒。
站在櫃臺邊上喝酒的一名客人突然轉身走到桌前,“你們想發財可以,幹嘛祝我早死呢?”
“胡桂揚!”鄧海升又驚又喜。
“胡、胡校尉。”賴望喜的臉像是開了一家染料鋪子。
另兩人大吃一驚,錦衣校尉雖說不是大官,卻也不是他們這些工匠能招惹得起,兩人起身貓腰,向門口跑去,被胡桂揚又給推回到座位上。
“別走,還沒認識呢。”胡桂揚轉身掇來一隻凳子,擠在四人中間。
“胡校尉……來多久了?”賴望喜心中忐忑。
“沒多久,就聽四位豪傑大發議論來著。”
“酒後失言,萬望恕罪。胡校尉,你……沒事吧?”
“沒事,挺好。”胡桂揚摸摸臉上的青腫,“童豐比我還慘。”
“勇士營百戶童豐?神力天丁那個童豐?”賴望喜大吃一驚,酒醒三分。
“嗯,是他,神力天丁,誰起的綽號?”胡桂揚向夥計招手,“添副碗筷,再來幾樣菜,把酒熱一下。”
賴望喜更加吃驚,“所以……西廠沒有處罰胡校尉?”
“沒罰,還賞我不少東西。對了,我是新任監廠,專門監督你們制銃造藥。”
祝胡桂揚早死早脫生的工匠撲通掉在地上,被同伴攙扶,卻怎麼也站不起來。
胡桂揚探身看去,笑道:“別害怕,只要能造出更好的新銃,可以將功折罪。來,大家喝酒,這頓我請。”
鄧海升湊過來小聲道:“監廠都是閹人,而且這是清閑職位,你被貶職了?”
“越清閑越好。”胡桂揚起身,“不管我有多閑,諸位立功的時候就要到了,而且是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