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嚕聲最響亮的人是張五臣,力壓眾強,彷彿沖鋒陷陣的猛將,騎馬挎刀跑在最前面,身後才是裨將與小兵。

下艙唯一的小兵是袁茂,一直沒怎麼睡著,翻身睜眼時,瞥到了人影,不由得一驚,小聲道:“胡校尉?”

“嗯,是我,把老道叫醒,帶到外面來。”胡桂揚小聲回道。

艙外也不安靜,蛙叫蟲鳴連成一片,船頭、岸上人影全無,倒是適合談論秘密。

胡桂揚沒等太久,袁茂帶著樊大堅出來,老道睡眼惺忪,看到胡桂揚,一下子清醒,“白天不是解釋清楚了嗎?”

“還差一點。”胡桂揚帶領兩人走到船邊,向下看去,河水黑黝黝一片,深不見底。

袁茂不明所以,“我下去睡覺了。”

“不,你留下,做個見證。”胡桂揚頓了一會,“說來說去,只有咱們三人才是一夥的,其他人只是偶然碰上、臨時聯手。”

袁茂嗯了一聲,站在一邊。

樊大堅發現胡桂揚比平時嚴肅,心裡有點害怕,“胡校尉,咱們三人是一夥,我可沒做過對不起大家的事情,你不喜歡我將小草介紹給少保大人,以後我不再多管閑事……”

“你還是不肯說出全部實情。”

“這些就是全部實情,真的沒有啦,袁茂,你來評評理,這算怎麼回事啊?”

袁茂沒吱聲,他還沒太聽明白,不想多嘴多舌。

“你上岸買酒的事情就不打算解釋了?”

“買酒就是買酒,大家願意喝……”樊大堅越說聲音越弱,目光在胡桂揚和袁茂身上掃來掃去,“胡桂揚,你太多疑了,既然不相信我,讓我上岸吧,此地離京城不算太遠,我自己走回去,從此不再參與你的事情。”

胡桂揚笑著抱住老道的肩膀,“我的脾氣你還不瞭解?”

樊大堅哼哼兩聲,就因為太瞭解,他才有些惱怒。

“好吧,你上岸。”胡桂揚在老道背上輕輕推了一下。

“你、你來真的?”樊大堅突然發現自己對這名錦衣校尉的瞭解還是不夠深入。

“仔細想來,你留在我這裡也沒有多大用處,袁茂是我的門面,能替我出頭打點上司,趙阿七等人個個武功高強,是我的重要幫手,張五臣不會武功,但是被贈與一件算命香爐,必有蹊蹺,至於你,只是被靈濟宮除名的道士,除了會背大段的經文,毫無用處。所以,請回吧,回莊養老,還是求靈濟宮收容,你自己看著辦。”

樊大堅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再開口時氣得手臂都在顫抖,“胡桂揚,你、你真他媽不是人!”

“好聚好散。”胡桂揚笑道,又推了一下,“高家村的三個人還得在你家裡寄養一段時間,你要是實在不願意,就去我家裡找蔣二皮,讓他幫忙安排。”

“你棄我如敝屣,還想讓我管這種破事兒?”樊大堅怒不可遏,若非覺得自己不是對手,早就揮拳打過去。

“嗯……你最好還是管一管,等我從鄖陽府回京,必立大功,升官不敢說,但是汪直肯定對我言聽計從。”

一提汪直,樊大堅的怒氣一下子煙消雲散,僅僅因為汪直的一句話,靈濟宮就將他送到宮裡當陪死鬼,這件事對他打擊極大,更令他滿心恐懼。

“我、我……”樊大堅臉憋得越來越紅,服軟太尷尬,裝橫沒膽量,幹脆拂袖而去,上岸的船板就放在甲板上,他自己動手搭上,大步向岸上走去。

袁茂冷眼旁觀,對胡桂揚的決絕無情,既感到驚恐,又有些難以理解,等老道身影消失,他小聲說:“真攆他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