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一號姜可可一家跟江寄餘他們正式離開了塘邊村生産隊, 踏上回城的火車票,這一次,總算是整整齊齊的,沒有落下老莫夫婦。

老莫夫婦的平反回城在塘邊村生産隊引起過一陣風波的,他們沒有想到,這住在牛棚的壞分子,也能有朝一日說回去就回去。不過想想也是, 當初他們這些社會地位比較高的教授什麼的,還不是說下放就下放。

但是不管怎樣,老莫夫婦的平反讓塘邊村生産隊乃至附近牛棚的‘壞分子’們都看到了希望,也讓當地人對牛棚‘壞分子’的印象發生翻天覆地改變,在這遠離政治中心的山旮旯裡, 聽到這個訊息的人都在想是不是上面又要變天了?

幾家歡喜幾家愁, 正式的檔案沒公佈之前,誰也不知道情況是個怎麼樣,不過更多人還是小心謹慎起來,稍微大膽點的給牛棚的壞分子換了輕松點的活, 也有謹慎的靜觀其變,一切尚未明朗,但有什麼正在醞釀。

這一切暫且跟回城的姜可可他們無關。

不過火車發車前卻發生一件意外。姜可可他們坐的是臥鋪車廂,買的是連票,中途到省得轉車才能直達b市。發車前大家都待在車廂座位上, 結果忽然闖進來一個拎著大布袋胸前揹著孩子的女人, 梳著劉胡蘭的頭, 臉上有些驚慌。

“同志,外面有人在追我,你們誰能幫我的忙攔一下嗎?”劉胡蘭頭女人也不知道出自什麼心理,跑到一半忽然停下來說道,視線一轉對姜可可,臉上那瞬大概有些驚喜的神情?語氣帶著懇求,“這位同志,那天高考我們在同個考場你還記得嗎?外面就是我當時說的妞妞他爹他們,他們不想我跟妞妞走,正跑來攔著我你幫幫我成不成?”

她的語氣非常急速,噼裡啪啦就把話砸下來了。

姜可可第一個念頭是‘是她啊’,第二個念頭是她咋找她幫忙?難不成她覺得自己有能力能打壞人?順著劉胡蘭頭女人的視線看過去,姜可可恍然大悟,原來主要目的是求江寄餘幫忙,當時高考她倆同在考場,江寄餘不落地接送她,大概是知道他們關系,這才求她。

短短時間內就能夠有這反應姜可可還是很佩服她的,不過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外頭就有吵吵嚷嚷的聲音傳過來。

“娘,在那呢!”不知是誰喊了聲,忽地那吵吵嚷嚷的聲音就往姜可可他們這節車廂來了,闖進來了大約有七八個高大的青壯年和一個老大娘。

那老大娘穿著打補丁的衣裳,顯然是一群人中作主的,見到劉胡蘭頭的女人眼裡就露出兇光,快走兩步上來就要拽劉胡蘭頭女人,嘴裡罵罵咧咧,“你個賤蹄子可讓我好找,快跟老孃回去,嫁到我們家還想跑!”

劉胡蘭頭女人慌忙一閃,還用力推了那老大娘一把,那老大娘‘唉喲’往後倒,還是後頭的壯小夥趕緊扶了一把,這才沒倒下去。

但就是這行為在原本就生氣的老大娘那兒無疑是火上澆油,當下對劉胡蘭頭女人就是破口幾句難聽的髒話,還讓她兒子堂侄子啥的上前去拽住她,別給她跑了,她要好好收拾她一下。

劉胡蘭頭女人見狀不妙就要跑,沒跑贏青壯的男人,事實上她也知道跑不過,要是跑得過就不會跟別人求救,眼下立馬就被抓住了,那拽她一隻手的男人沒等她老孃動手上前就要甩她一耳光,劉胡蘭頭胸前綁著的妞妞當即嚎啕大哭起來。

到底是看不過眼,離得比較近的江寄餘還是率先一步掐住了那男人揚起的手腕。

“你個鼈孫子別多管閑事,老子管教自家媳婦用不了你管!”男人一見是個瘦瘦白白的小白臉,當即罵罵咧咧沒帶怕的。

剛捂白了一點的江寄餘若是看不出他眼裡的鄙視就奇怪了,也沒多說,掐著他的手用了力,直接用事實告訴那男人他是不是沒用的小白臉白斬雞。

男人被掐的連連喊疼,趕緊讓其他人幫忙,江寄餘把男人往他那群親戚那裡用力一摔,語氣冷冷,“這可是臥鋪車廂,你們要撒野也得想想是不是你們的地盤,打了人能不能安然無恙!”

一句話就叫人停了手面面相覷,確實,這一看才發現這個車廂裡的人穿的衣服都是嶄新又好看的,半個補丁都沒不說,就是鎮上幹部也看不見幾個能穿成這樣的,又是西裝又是裙子,還是臥鋪車廂,沒有點錢和行政級別都坐不了。

他們可都是平頭老百姓,在村裡宗族關系盤根錯節惹點事還能簡單擺平,在這誰給他們面子。

“大伯孃,這怎麼辦?”他們可都是大伯孃喊過來幫忙的,遇到事,那自然也是問這彪悍的大伯孃嬸子啥的。

那老大娘也是個在窩裡橫的,被江寄餘這麼一點醒想發的火都發不出來,不過要這麼罷休那也不可能呢,雙手叉腰故意理智氣壯,“我這是帶我兒媳婦回去呢,你們城裡人也不能管。”

“誰是你兒媳婦,幾個月前你都把我們娘倆轟出門了離婚了,還算哪門子媳婦!”劉胡蘭頭女人一邊拍著懷裡孩子安撫一邊大聲反駁老大娘的話,若不是他們人多勢眾,她哪怕是拼,也要把這個歹毒的老婆子和出軌的前夫給揍一遍的。

“誰離婚了?你就是考上大學想拋下我回去唄,嫌棄我是泥腿子配不上你大學生身份!”被江寄餘推過的那男人忽然改了前頭的兇神惡煞,帶了點委屈說道,好像真是被媳婦拋棄一樣。

老大娘一聽這話當即明白過來,嗓子眼的髒話都給吞回去,反而哭起慘來,“可不是嗎?這兒媳婦就是嫌棄我兒子泥腿子,考上大學看不起他,想偷跑,要不是我們發現及時,就給她跑回去了,以後都不知往哪找!”

“你放屁!”女人大概是被這不要臉的話氣到了,“明明就是當初你們嫌棄我只生了個閨女,又見我遲遲懷不上二娃,竟然偷偷在外面找別的女人,被我發現了就趕我出門,讓我帶著孩子在知青宿舍住,後來又怕那女人懷不上,做兩手準備,不肯讓我高考,我好不容易跑去高考,高考回來後發現那女人懷上了,你們也就不管我了,歡天喜地娶了新的迎進門,結果三個月不到那女人流了産,背地裡檢查才知道是個易滑胎的體質,很難抱住孩子,你們才又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不想讓我跑,說什麼我背叛,這話你們也說得出口!”

一番話說的是群情激憤,好幾次那老大娘和男人都想讓她住嘴阻攔,但是有江寄餘擋在身上,女人自己又豁出去不要面子都翻出來講,倒是把事情都給說清楚了。

“也是我眼瞎你們會演戲,才教我當初信了你們的鬼話嫁到你們家,真是倒了十八輩子的血黴!今天想讓我回去是不可能,我就坐在這兒,火車開了帶我回家去,你們有本事跟我回家,看看回到我家,我爹我兄弟他們繞的過你!”劉胡蘭頭女人說罷一把在姜可可旁邊的床鋪坐下,一副你奈我何我豁出去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