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夜聊

姜可可說的事江寄餘放在了心上, 夜裡趁大家都睡覺的時候去牛棚找了一趟老莫夫婦，問他們關於林思然一家的事。

然而提到林思然一家老莫夫婦都是一臉懵，他們壓根就不知道。老莫夫婦的女兒雖然跟姜家父母關系很親密，但是林思然跟薑母畢竟是表情，他們哪裡記得那麼遠。

江寄餘皺了皺眉，這樣一來林思然的訊息來源就很可疑了。當年外祖父母的下方地點是用家裡關系努力得來的，這邊氣候比北方好，山地多, 靠山吃山, 遠離政治中心，比其他地方要好。而自己來這裡也是做了掩蓋的，基本沒人知道, 林思然會是從哪裡得來的訊息？

算了，不管怎麼樣先防備著, 再慢慢看能不能找到原因來。

江寄餘心裡過了一遍想法, 打算過幾天找個時間去鎮上找周豪一趟, 那時候他應該回來了, 讓他幫忙打探點訊息，關於革委會那邊的。姜可可說得對，這事是應該未雨綢繆, 雖然上頭說文結束了, 但是革委會還是一直存在, 政治風向也不甚明朗, 這兩年皮鬥是不怎麼搞, 可誰知道還會不會再來一遍呢？

“你怎麼忽然問起你姜嬸嬸家的親戚了？”

“沒什麼。”江寄餘並不想說出來讓老人家煩惱，不過關於姜可可的身份他有點猶豫要不要告訴他們。之前姜可可不太好江寄餘並不想說出來讓兩位老人傷心，老莫教授只有一子一女，平時也是一碗水端平，對兒女都是關心的，他母親跟姜家父母來往密切，自然兩位老人也是有關注，甚至小時候兩家父母忙著實驗室工作時還幫著帶過兒童時期的姜可可和江寄餘，那時候他舅舅還沒結婚生娃，姜可可是女娃娃又很可愛，老人家還是很喜歡的。

正當江寄餘猶豫時，就聽得莫教授語氣有些感慨道，“說起你姜叔叔一家，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他們在外面怎麼樣了。”當時姜家出國，本以為過個幾年學成就回來，誰曾想到國內會發生這樣的事，想回也不敢讓人回來了，要是當初他也能果斷把兒子也送出去……罷了罷了，莫教授不想想這些，提起來也是讓人難受罷了。

趙婆婆也是被莫教授勾起了回憶，“是啊，那時候出國去他們年紀也不大，還帶著小囡囡一起去，這麼多年，估計囡囡都長成大姑娘了。”囡囡是姜可可的小名，趙婆婆帶過她幾次也是很喜歡，“說起來上次給我水喝那個知青名字跟我們囡囡大名一樣，長得又乖乖巧巧的，跟囡囡小時候一樣可愛，也不知道囡囡現在長成什麼樣了，從前你倆還定過娃娃親呢。”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月色正好，還是好一段時間沒有跟老伴外孫子三人待在一塊安靜說會話，趙婆婆都開始懷舊起來，柔和的笑容沖刷了白天裡的麻木，整個人都多了點生機。

人活著，沒有個美好的回憶怎麼能挨的下眼前的困苦呢，只是笑得再柔和，終究還是夾雜著沉重的苦澀，都是造化弄人啊。

“不過那都是大人們的願望，你們的父母感情好也希望你們後輩能玩在一塊，要是你現在有喜歡的女孩子，在一起你姜叔叔他們也不會怪你的。”趙婆婆還是希望自己的外孫子能有個可人兒在身邊，都這個歲數了，可以考慮人生大事了，不能只把心思放在他們這兩個埋了半截黃土的老人身上，要是哪天……她可不願看自己唯一的外孫子孤孤單單啊。

“上次那個姜知青人倒是不錯，若是處得來可以大膽去追求的。”趙婆婆對姜可可印象挺好，她笑得時候又軟又甜，是老人家會喜歡的孩子。她的外孫子過得太苦了，能有個這麼甜軟的姑娘在身邊陪伴著，生活也能多點滋味。

江寄餘完全沒想到趙婆婆會這麼想，平時再端的住的少年也在長輩善意的打聽下忍不住紅了臉，好在這些天太陽大曬黑了些，又是在月光下看不太清，不然心思真是完全暴露了。

“外婆，其實那姜知青就是囡囡。”說到‘囡囡’二字江寄餘忍不住想起來姜可可的笑臉，甜甜軟軟帶著嬌氣，杏眼卻幹淨純粹像幼獸，好像兒時的她就是這樣可愛。

趙婆婆和莫教授都被江寄餘這個訊息弄得一愣，隨即是驚喜，“你說姜知青就是囡囡？那你姜叔叔他們一家這是回來了？”

江寄餘點點頭，他本來在猶豫的，但是剛剛看到趙婆婆說起囡囡一臉柔和，又把姜可可和囡囡聯系起來時，還讓他去追求姜可可的時候，他腦袋一熱，不知道怎麼就把話說出口，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說了就不打算瞞著，“我是這幾天才確認這個訊息的，所以一直沒和你們說。”

“真的啊？那真是太好了，我就說那姜知青看著眉眼就跟囡囡有幾分像，沒想到真是囡囡啊。”趙婆婆因為姜家在國外一直沒敢往那邊想，誰知道兜兜轉轉 ，竟然還真回來了。

“那你們相認了嗎？囡囡還記得娃娃親的事情嗎？你們是個什麼想法？”趙婆婆是真的很在乎江寄餘的人生大事的，在知道姜可可就是囡囡的時候如果他們兩個在一塊她會感到更加高興了，名正言順不提，跟大人們從前的心願也是不謀而合啊，更重要是這會讓她感到過去的苦難也不是能摧毀一切的，總有新的美好能留下來。

江寄餘卻不知道怎麼回答，姜可可是知道娃娃親的事情的，只是之前她非常抗拒這件事，而現在又似乎有那麼一些不一樣，她不反感他也不討厭他，還很相信他的樣子，只是，在這基礎上是因為他們沒有了娃娃親這層聯系，她才能像小時候那樣親近他嗎？

腦海裡自己有許多猜測不過也只停頓了一秒就對趙婆婆笑著說道，“她還小呢。”

趙婆婆燉了下，不過也沒反駁，姜可可是囡囡這件事給她的喜悅很多，既然外孫不正面回答，她也不會逼迫著去要個答案。

“外婆知道，你們慢慢來，有好訊息再來告訴外婆。”

“好。”不管怎樣先應了再說。

老莫教授聽到這訊息也很高興，不過他在高興之餘關心的則是這件事背後的意義，如果姜家父母能回國來了，是不是表示上頭的政治風向又有些變了？要知道那幾年出去了可沒幾個人趕回來，也不敢跟國內聯系，就怕連累國內親人。

不過江寄餘也不清楚這事，到這山旮旯來好處是遠離政治中心不卷進去，壞處也是遠離政治中心沒法得到最新的訊息。

老莫教授也表示理解，又問他是怎麼知道這個訊息的，剛剛光顧著高興也沒問清楚。

江寄餘便簡單說了下，不過沒把之前姜可可就知道他們身份這個訊息說出來，也忽略姜可可之前的不好，畢竟外公外婆對姜家這故人的回歸是喜悅和高興的，說出姜可可曾經不好的容易讓他們多想和難受，完全沒有要維護姜可可的意思！！！

“晚些時候要是囡囡不介意，讓她來見見我們吧。”趙婆婆還是很像跟以前聯系起來，哪怕是個小輩，也是難得了，更何況她是真想知道姜家這些年過的怎麼樣？就跟長輩記掛晚輩一樣，遠走他鄉這麼多年，總歸是想念的。

而且牛棚裡其他幾個人也不會告密，不提大家遭遇一樣是同根繩上的螞蚱，就是江寄餘這些年在暗地裡也幫助接濟過他們，大傢俬底下關系處的好，誰費那個力氣去告密做出力不討好的事呢。

“算了算了，總歸是有點風險，已經把你扯進來了沒必要把囡囡也拉進來這攤渾水。”沒等江寄餘回答趙婆婆又改變注意了，到底是分隔多年又境遇改變，趙婆婆心裡是期待又是擔心，沒法保持從前的淡定從容和平常心，容易多想。

江寄餘聽著卻斂了笑容，他能覺察趙婆婆他們情緒的變化，也能體會他們的心情，可是就是因為這樣才更覺得命運太會捉弄人，大半輩子優雅過來，臨老了卻落到與牛棚為伍，想見晚輩還害怕連累，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到頭？他們還有希望和未來嗎？

驀地，江寄餘就想到姜可可那次對村支書說的下放的人被平反召回那事，當時他以為她只是為了幫他爭取到送外婆去醫院機會才編造謊話，但是後面在鎮上那個雨夜裡，她抓著他的手又說遲早國家會發現成分並不能決定一個人的好壞，語氣認真又誠懇，是不是她從她父母那兒聽到了什麼風聲？

想到這，江寄餘是真的又激動又興奮又期待又擔憂，少年人的情緒豐富雜亂，腦海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想法，他等了那麼久都已經放棄，原來是還有希望的嗎？

江寄餘腦袋興奮，臉上卻很快穩了下來，沒有暴露出太多讓老莫夫婦多想，只是安慰他們找機會姜可可會過來的，然後又簡單說了些話，就讓老莫夫婦回去休息，明早還要上工，得有點精神。

而他自己卻繞了個圈走到女知青大院，站了好久好久，內心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想法，等到覺得夜太深了該回去了，卻隱約見得有個身影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