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旅行（三）

歲月是一條河，時而平靜，時而波瀾壯闊，充滿了腥風血雨。每一天從睡夢中醒來，總有一種悵然若失的茫然感，感覺好像心裡缺少了什麼東西一般。如一條夜遊的小船，靠不了岸。

古谷從魔咒般的沉睡中甦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除了自己之外，空無一人的淺草窟裡。輕盈的雪花慢悠悠地降落下來，輕輕地落在古谷白皙的幾乎要透明瞭的臉上。古谷因為沉睡的時間太長，以至於有些僵硬的身上，落著幾片零星的雪花。

飢餓的感覺猝不及防地襲擊了古谷。已經不記得有多長時間沒有進食了，古谷空虛的胃在受著痛苦。

古谷從自己的淺草窟摸索著走出了古穴，打算從古穴旁邊的一棵月妖樹上摘下一顆古良果來充飢。古谷站在一棵高大的月妖樹下，抬起頭仰望著。月妖樹散發的白色的光芒輕柔地灑落在古谷的身體上，人與樹一樣，安然靜好。

月妖樹比較低矮的樹枝上，已經沒有古良果了，只有比較高的樹枝上才有。古谷雖然已經醒轉過來，但是古谷的生命力卻依然處於混沌的狀態，難以運用。一時半會兒，古谷無法像以前那樣輕而易舉地就飛到月妖樹上面，她也沒有多餘的力氣爬到月妖樹上去。

就在古谷感到無奈，輕輕地嘆息了一聲的時候，一個風雪漩渦突然出現在空曠的古谷鎮裡面，而且正朝著古谷的方向快速地移動過來。隨著一聲鞭炮般的響動，風雪漩渦崩裂了，一個小男孩應運而生。

“姑姑你醒了，你一定是餓了對嗎？我去給你摘顆古良果來。”小男孩看到甦醒過來的古谷，咧開嘴開心的笑了，笑容燦爛而天真。

面前的小男孩居然喚古谷姑姑，這讓古谷一時間無言以對。古谷不知道眼前的小男孩是誰，她根本不記得自己曾經見過他。小男孩不由分說地微微蹲了一下身子，等他的身體再度完全站直的時候，他已經騰空飛躍到了月妖樹的樹梢上面。

小男孩一躍而起時腳下踩著的那片雪地，一片平整，就像從來沒有人涉足過一樣。

“當心。”古谷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小男孩在月妖樹的樹梢上被凜冽的風吹得東揺西蕩的，古谷真擔心他隨時都有可能從月妖樹上摔下來。然而，小男孩就像沒有重量一樣，輕飄飄地蹲伏在月妖樹的樹梢上，任由風吹雪狂，仍舊牢牢地抓著樹梢上的兩片月妖樹的葉子。

待到風雪稍微小一點的時候，小男孩趁機一手抓著月妖樹樹梢上的一片葉子，另一隻手很熟練地摘下了一顆碩大的古良果。

古良果到手以後，小男孩索性鬆開那隻之前一直緊緊地抓著一片樹葉的手，然後用兩隻手把古良果緊緊地抱在懷裡面。

沒有了依附的小男孩，突然像一隻中彈的小鳥一樣，筆直地從月妖樹的樹梢上頭下腳上地掉了下來。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小男孩就掉落到了雪地上。

小男孩腦袋的大部分都嵌進了厚厚的積雪裡面，只有他的嘴巴還留在積雪的外面，連線著脖子和身體，赤裸裸地暴露在凜冽肅殺的空氣中。整個古谷鎮，空曠寂靜的有些嚇人。

“姑姑，古良果拿到了。你快點拿去吃吧。”小男孩的嘴巴摩擦著雪地的表面，一張一合地訴說著。地面上的一些雪花，在小男孩的嘴巴一張一合的時候，被風吹進了小男孩的嘴巴里。

“哇，糟糕，不小心嚥了。”小男孩的嘴裡揉碎了一團雪，融化以後變成一攤水，在小男孩的身體裡流淌。小男孩對自己一頭扎進了厚厚的雪堆裡這件事情，絲毫都不在意。和這件事情比起來，他反而更關心古谷的肚子。

真是一個奇怪的小男孩。古谷剛才還每有注意觀察過他的臉，一眨眼以後，小男孩的臉深埋在積雪裡面，古谷無法看到他的表情。小男孩的嘴角揚起一個很古怪的弧度，古谷無法參透他的心情如何。

“所以，在我沉睡的這些年裡，是你一直在幫我清掃身體上的落雪嗎？”古谷盤腿坐著，面無表情地看著小男孩。小男孩站著，和坐著的古谷一樣的高度。

“是啊。你不記得我?我叫澤照。”，澤照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可愛至極。他們兩個人在古谷的淺草窟裡，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綠幽幽的淺嘗輒止草無風自動。

古谷從沉睡中甦醒過來的第五百天，她決定教澤照修煉造夢術。在古谷的眼裡，澤照是一個完全不懂得怎樣照顧自己的小男孩。無論他是不是出生在古谷鎮，但是生活在古谷鎮，連一點兒造夢術都不會的話，以後的日子還長，如何度過這漫漫的歲月。更何況，澤照總是隨隨便便就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古谷為了以防澤照大傷小傷都找自己醫治，擾了她的清淨和獨處的時光，她終於下定決心，一定要儘快地教會澤照一些最基本的造夢術。如此一來，當澤照受傷而且傷勢不是很嚴重的時候，澤照就可以透過造夢術自己醫治自己身上的傷口了。

古谷醒來後見到的第二個人，是大嘴巴。古谷一向不怎麼喜歡她，而大嘴巴則是像和古谷有著什麼不共戴天的恩怨似的，一直仇視著古谷。比起古谷來，澤照似乎更加討厭大嘴巴一些。

過去的往事就像頭頂上永遠陰霾的天空一樣，沉甸甸地壓在古谷的心上。古谷感覺自己的生命裡，似乎出現了一些細小的缺口，一些記憶還在，一些記憶卻平白無故的失蹤了。

然而越是記不起來的事情，古谷偏偏要努力地記起它們來。也許是一些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呢。從長的有些過分的沉睡中甦醒過來的古谷，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回憶著往事。要麼在自己的淺草窟裡盤腿而坐，要麼在大雪的中央，於一個月妖樹下迎風獨立。

缺失了部分記憶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古谷的內心深處冥冥中有一個很奇怪的預感，她預感自己生命裡缺失的那些記憶裡，確實有一些很重要的人和事，但是既然記憶已經確實了，就一定有它缺失的道理。應該順其自然才好，不應該執迷於一定要開啟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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