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冰冷的夜色幽幽地灑落在灰暗的柏油路上，天邊掛著的一輪孤寂的月亮，如水中倒影般虛晃。

王雪淵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腳步有如千斤重。夜深了，王雪淵家所在的那條小巷子，黑乎乎的一片死寂。

早些時候，李韻站在神風學院的大門口，紅著眼眶告訴王雪淵的那些事情，就像一個個冰冷而粗糙的石頭一樣，硬生生地堵在王雪淵的心口，怎麼都消化不了。

李韻告訴王雪淵，她和宮齊分手了。因為宮齊又有了新歡，宮齊的新歡就是王雪淵的現任同桌孫小貝。李韻還告訴王雪淵，她是親眼看到宮齊和王雪淵在一起的。

捉姦在床，絕對不可能弄錯。

如果是在以前，王雪淵對李韻有著無限的信任，她對李韻的話向來深信不疑。如果是在那個時候，李韻跑過來告訴王雪淵這樣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王雪淵也許會相信。但是現在，王雪淵不相信了。

她不願意相信，也不敢相信。李韻從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呢？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在李韻找到王雪淵，告訴她這個驚人的事情之前，孫小貝披散著頭髮，沉默不語地走進教室裡。

當孫小貝一聲不響地走進教室裡的時候，王雪淵正在把一些假期需要做的作業和需要看得書籍放進書包裡。

孫小貝顯然沒有想到王雪淵會在教室裡，因為在十分鐘之前，孫小貝看到班主任把王雪淵叫去辦公室，叮囑她在即將到來的演講比賽中應該注意的事項。

按照班主任的作風，她每次把王雪淵叫去辦公室，無論出於何種原因，沒有四十五分鐘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她是絕對不會放人的。

在每個月一次的三天小假期的最後一天，上午還簡單的有些課程，到下午的時候，就沒有什麼課需要上了。

下午三點的陽光，稍微地收斂一些狂曬了一個上午的熱量，不瘟不火地透過窗戶和完全敞開的教室門，斜斜地照射在教室裡一張張空蕩蕩的書桌上。

其他的同學有的已經回宿舍收拾要帶回家的東西去了，有些在暗地裡如火如荼地發展著見不得光戀情的小情侶，趁著即將小別前的短暫時刻，正處心積慮爭分奪秒的於校園的隱蔽角落裡戀戀不捨。

還有的同學在操場上熱火朝天地結束了一場籃球賽以後，打算去校園外面的某個小餐館聚個餐什麼的……

孫小貝看到王雪淵以後，前進地腳步略微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走進了教室，在王雪淵旁邊的位置上停下來。

“怎麼還沒走？”孫小貝的聲音聽上去沒有什麼異樣。

“哦，馬上就要走了。對了，剛才有人打你的手機，鈴聲響了很長一段時間，也許有急事找你，你看需不需要回一個電話過去。”

孫小貝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白色手機，解開手機鎖看了一眼來電人是“賤人”，在進門的時候努力裝出來的自然的表情，在那一刻變得冰冷而僵硬。

剛才因為大姨媽來得太過洶湧，孫小貝去衛生間太著急，以至於忘記了帶手機。

拿著手機的手在虛無的空氣中凝滯了一下，孫小貝微微潮溼的眼底閃過一抹惡毒的寒光。

“怎麼，不回嗎？”王雪淵把所要帶回家的書籍和練習題全部收進自己的雙肩包裡以後，緩緩地轉過身體，有些疑惑地看著孫小貝。

昏黃的陽光灑落在王雪淵白皙的臉上，就像灑落在一本陳舊泛黃的日記本上一樣。都是往事如煙，但是過去的事情雖然過去了，卻不可避免地在身體上，或者在記憶中以它特有的方式留下了它獨特的印記。

在王雪淵的記憶裡，她還清楚地記得，小時候的孫小貝和小時候的自己一樣，非常地調皮和貪玩。那個時候的孫小貝，總是喜歡披散著頭髮，就算她的媽媽強迫著要把她的頭髮紮起來，她也會在剛走出家門的下一秒就把媽媽為她紮起來的頭髮散開來。

孫小貝這樣做的理由是，“她喜歡風把她的頭髮吹得很凌亂很凌亂的感覺。”孫小貝把那種“很凌亂很凌亂的感覺”叫做自由。

王雪淵自從和孫小貝分開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披散著頭髮以奇怪的方式追求著自由的孫小貝。

對於兒時的王雪淵而言，孫小貝曾經是她唯一合得來女同伴。另一個同伴是和她們兩個女孩子同齡的宮齊。

王雪淵本來是一個非常容易相處的人。小時候的她喜歡甜美的笑，喜歡安靜地傾聽別人說話，而且還特別乖巧懂事。然而小小的深深的弄堂，就像是一個無法跨越的溝壑。

那個時候，很多的大人們都看不起王雪淵的媽媽，因為她是一個單身的母親，是一個被男人玩膩了拋棄了的女人。尤其是當弄堂裡的男人開始垂涎王雪淵母親的美貌的時候，弄堂裡善妒的女人們更是暗地裡聯合起來孤立王雪淵母女倆。

曾經一度，王雪淵的母親成了弄堂裡無所事事的小流氓口中的“破鞋”，而王雪淵也成了無知小孩子口中“沒有爸爸的孩子。拖油瓶。”

那個時候，弄堂裡幾乎所有的小孩子都不願意和王雪淵玩。只有孫小貝和宮齊不嫌棄王雪淵是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不嫌棄王雪淵有有一個“破鞋”的母親，願意和她玩耍。

然而當孫小貝的爸爸勾搭上了一個富家女，抱起哭鬧著不願意離開的孫小貝離開的時候，當宮齊一家也離開狹窄黑暗而潮溼的弄堂的時候，王雪淵再次變成了那個被人唾棄，被人孤立的女孩子。

是誰說得往事隨風?當痛苦的往事如潮水一樣湧來的時候，王雪淵還是能很清晰地感覺到歷歷在目的苦澀往事帶來的尖銳的疼痛。

“沒關係，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電話。”孫小貝死死地捏住手機，儘量不動聲色地把手機放進上衣的口袋裡。靜靜地站在原地，不再說話。

“時間還早。要不，放學一起去逛街吧？”王雪淵看著孫小貝披散頭髮的樣子，夾雜著痛苦和甜蜜的往事一起湧上心頭。

“我，我還有事。”孫小貝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一顆晶瑩的眼淚毫無預兆地從孫小貝低垂著的眼睛裡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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