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嶽鑫說的那個地方,是白湖小區,郭麗嫁給錢嶽鑫之前,她與女兒劉美含兩個人一直都住在那裡。

白湖小區在五和路邊上,那個地方算是環城的貧民窟,一直很破敗,前兩年趕上了拆遷,原以為情況會有所好轉,可是,好景不長,施工隊進場轟轟烈烈地搞了一陣之後,開發商忽然資金鏈斷裂,無力繼續投資建設,專案也轉不出去,成了爛尾樓。

段尋的車停在五和橋下,因為前面的大路被亂石堆砌,雜草叢生,已經窄得連腳踏車都很難騎進去了。

顏春曉先推門下車。

她踩著一塊較為平整的水泥石板,站定在路口,放眼望去,整個小區一半是拆得七零八落的老房子,一半是萎靡不振的爛尾樓,天邊破敗的灰雲,連著這人間的荒蕪,就像是末日現場。

顏春曉想起了那個被狂風掃過的夢境,夢境之中閃過的一幕一幕,和此時的場景是那麼相像。

她忽然感覺到一陣暈眩,雙腿不自覺地微顫起來。她往後退了兩步,抵著段尋的車,以車身做支撐,才勉強沒有跌倒。

“怎麼了?”段尋一下車就察覺到了她的反常。

她低垂著頭,微闔著眼,臉色有些蒼白,好像看到了不該看的,受到了什麼視覺沖擊。可段尋四處留意了下,周圍除了房子和泥石之外,並沒有其他東西。

“顏醫生?”

“沒事。”顏春曉搖搖頭,緩和一下之後,睜開了眼,“我只是在想,這裡這麼荒涼,一般成年人都不太敢單獨過來,美含會到這裡來嗎?”

“初生牛犢不怕虎,無知者無畏,她還小,很多方面也許還考慮不到。找找吧,來都來了。”

顏春曉“嗯”了聲,跟著段尋上了橋。

橋的護欄上“五和”兩個字已經很模糊了,橋梁下的那截河面上,浮萍肆意蔓延,已經佔據了整個河道,空氣裡惡臭陣陣。

顏春曉下意識地掩了一下鼻子。

走在前頭的段尋忽然轉過身來,遞給她一塊手帕,示意她用手帕捂著口鼻。

顏春曉看著他手裡這塊潔白的手帕,想起來上次他給她包紮傷口的那塊手帕還在家裡呢,她洗幹淨了之後,一直忘了還。

“還不拿著?”段尋催促。

“謝謝。”顏春曉接過來,將手帕輕輕地蓋在鼻尖上。

手帕的質地柔軟而親膚,上面凝了一股很溫和的皂角香,這味道漸漸緩解了顏春曉的眩暈感。

段尋依然穩步走在前頭。

顏春曉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心頭生出一股暖意。眼前的灰暗和破敗因為有他在而變得不再可怕。

這個男人,初見時好像很生冷,熟悉了又讓人覺得如沐春風,舉手投足之間,既有紳士的儒雅,又有親和的周到,真難得。

顏春曉正出神,沒注意到五和橋最後的兩級臺階上都是青苔,她一腳落地,鞋底瞬時打滑,整個人往前傾了出去。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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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尋剛大步避開橋上的青苔,準備提醒顏春曉注意,就聽到耳邊一聲驚慌的尖叫。他回身,只見那個女人筆直地朝他撲了過來。

他下意識地揚手,摁住了她肩膀和後腰。

兩人抱了個滿懷。

顏春曉嚇得大氣都不敢喘,她倒不是怕真摔著,只是覺得此時的姿勢太過危險了。因著剛才那一滑,她和段尋鼻尖對著鼻尖,中間要不是有塊手帕隔著,他們就該吻到一起了。

周圍靜謐無聲,天色又暗了一個度,但兩人之間的空氣卻忽然清甜起來,或許,是那方帕子的作用。

“怎麼?扭到腳了?”見她不動,段尋問。

“沒……沒有。”顏春曉立馬從段尋的臂彎裡撤出來,避開腳邊的青苔,原地站穩,“對不起啊,我剛才沒注意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