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春曉難得遇到這麼棘手的病人。

一般情況下,在兩人相互熟悉之後,前半部分是病人自我敘述遇到的情況,後半部分是她診斷病情,兩人交流解決問題。

可今天,劉美含閉口不言,她全程一個人自說自話,到最後,問題沒有找出來,她已經口幹舌燥了。

顏春曉起身,去飲水機邊上倒了兩杯水,一杯自己喝,一邊放到了劉美含的面前。

雖然出師不利,但顏春曉並沒有覺得沮喪或者不快,她只是有點感傷。因為看到這樣全然封閉自我的小美含,她想到了某一時刻的自己。

當年的她能幸運地走出來,她希望劉美含也可以。

郭麗來接劉美含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整整兩個小時,劉美含始終維持著那個狀態,顏春曉沒有從她身上得到任何的資訊。

送她們母女下樓的時候,顏春曉把一張紙遞給了郭麗。

“美含媽媽,這張紙你拿回去,上面是我寫的一些問題,你幫忙填一下,讓我能更好的瞭解美含,你明天送她過來的時候一起帶過來。”

郭麗點點頭,有些擔心:“她要始終不肯對你開口可怎麼辦?”

“我會再想想辦法的。”

隔天,郭麗準時把劉美含送到了“一春”心理諮詢室,也按顏春曉的要求把她的問題都填了一下。

顏春曉發現,原來,劉美含的親生父親在她剛出生的時候就去世了,郭麗一人把劉美含帶大,劉美含七歲的時候,郭麗再婚,嫁給了她現在的丈夫錢嶽鑫,婚後一年,兩人又生了一個女兒,取名錢朵。

現在,他們是一家四口。

小女兒錢朵出生之後,郭麗的所有注意力就都轉移到了孩子身上,完全沒有意識到劉美含的變化。在郭麗看來,劉美含的性格一直都是這樣的,不聲不響,安安靜靜,只是最近周圍的人都說她變了,變得更孤僻了,她才感覺真的有點不太對勁。

情況瞭解到這裡,顏春曉心裡大致有了點底。

郭麗走後,她給劉美含遞了紙和筆。

“美含,你能給我畫幅畫嗎?”顏春曉用手比劃了一下,“畫房子、樹和人,還有其他你想要畫的東西,都可以畫上去。”

劉美含大概並不清楚顏春曉給她做房樹人測試的用意,只是單純覺得畫畫比開口聊天容易,她微微抬眸,遲疑了片刻,拿起筆。

顏春曉見孩子有所反應,悄悄鬆了口氣。她拿起自己的筆記本退回辦公桌前,並沒有看著她作畫,而是把空間都留給了她一個人。

大約過了十五分鐘之後,劉美含默默地放下了筆。

顏春曉一直在注意著她的動靜,見她放筆,立馬笑著走過去。

“好了嗎?”她問著,拿起了那張畫稿,笑容隨即凝住了,“你這是……”

劉美含完全是照著牆上的那副壁畫模仿的。

這說明,她的心裡有道牆,她完全不希望有人能越過那道牆看到她內心真正的世界,又或者說,她根本不覺得能有人真正幫到她,所以,她只是在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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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好幾天過去,劉美含還是老樣子,雖然每天報到,但一點敞開心扉的意思都沒有。

“這可怎麼辦好?她不說我們又不能把她的嘴巴撬開。”小薈在旁看著都著急了起來,這幾天,她比顏春曉還要抓狂。

顏春曉沒出聲,她掃了一眼桌上那張房樹人畫稿。

其實,這張畫稿雖然是劉美含模仿壁畫畫的,可是,某些細節之處還是洩露了她的內心。比如,壁畫上的那個棵樹位置比較居中,而畫稿上的那棵樹位置卻是靠左的。靠左,這意味著劉美含她懷念過去,而整棵樹的樹冠很大,根莖卻比較小,說明她沒有安全感或者說有不安穩的感覺。

不過,懷念過去和沒有安全感這兩個資訊太抽象了,無法正面突破。一個人忽然改變,總是有具體導火索的,她得找到導火索,才能對症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