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開一合,臥房裡重新恢復寂靜,只餘下窗外雪花落下的簌簌聲。

睫毛輕輕顫了顫,夏雲婉睜開眼,目光空洞的望著房梁,胸口處是壓抑的酸澀和痛楚。

發燒的感覺並不好受,一會兒似在熊熊烈火中炙烤著,一會兒又似在冰天雪地裡受著凍,夏雲婉雖因體力不支暈倒了,但她卻並未完全進入夢鄉,哪怕青禾貼心的點上了安神香。

全身骨頭似散了架的疼,她動作僵硬的偏頭望向窗外,琥珀色眼瞳中佈滿了絕望。

雪越下越大了,這一場大雪,除了掩蓋曾經的苦痛,更多的卻是給黎民百姓帶來災難。

天災人禍,這樣的場景,似乎是很久遠的事了。

夏雲婉到現在還清楚記得小時候,沈毅抱著她坐在老槐樹下看月亮,神色溫柔的和她講過去的生活有多苦,特別是有雪災的時候,長安城出城的路會封閉,每一粒糧食都彌足珍貴。

城外的糧運不進來,城內的人也出不去,可這場雪,顯然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不知道心繫天下的南宮喻,會不會藉著進宮的機會向皇上進言獻策呢?

心臟驟然抽緊,想到南宮喻,淚水霎時模糊了眼眶,夏雲婉的呼吸也瞬間變得急促了。

被她放在心上的他,一如當年的蔣墨辰,走的瀟灑,毫無留戀。

身體上的疼痛遠不及心裡難以痊癒的傷疤疼,夏雲婉深吸一口氣,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雙手緊緊攥著被角,卻難以控制全身的顫抖。

或許當年她就該死在那場大火裡的,這樣生不如死的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

如果這一切只是為了讓她復仇而做的夢,那這個夢,也差不多該清醒了。

屋外青瑤與青禾低低的談話聲戛然而止,夏雲婉心慌意亂的閉上眼睛,眼淚卻不受控制的淌了下來,她倔強抿著唇,將頭偏向一邊,屏住了呼吸。

她的痛苦,她的狼狽,要怪就怪她自己傻,沒必要將這些傷疤展露在外去博人同情。

腳步聲在臥房外停下,青禾小心翼翼將門推開一條縫,見夏雲婉還在熟睡,她稍稍鬆了口氣,趕忙朝身後的人招了招手,“劉醫正,您隨我來,小姐到現在還昏睡著呢。”

劉醫正目光定在青瑤左手上,眉頭緊鎖,“青瑤姑娘請在這裡稍適片刻,卑職看過夏六小姐的情況就來為你包紮傷口,養傷的這段時間,切記不要讓傷口沾水,以免感染。”

“多謝劉醫正,我都記下了。”青瑤連連點頭,“您快去看看我家小姐吧,小姐從回來就一直高燒不退,整個清婉苑都坐立難安的,老爺要是問起來,我們也不好解釋。”

現在的夏雲婉可不比從前,若是她有個三張兩短的,夏侯遠說不定能殺了這裡所有丫鬟。

心微微一顫,青禾抿了抿唇,聲音很輕:“劉醫正,奴婢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不知……”

“肖夫人請直說吧,卑職瞭解了夏六小姐的真實情況,才能更好的開出藥方。”

正說話間,劉醫正已隨青禾進了臥房,他快步走到床邊,在青禾搬來的小杌子上坐下,表情嚴肅的將手絹搭在夏雲婉的右手上,神色專注的把著脈。

青禾神色稍顯侷促不安,她瞥了一眼站在門邊的青瑤,面露為難神色的開了口。

“奴婢記得小姐當年就是這樣高燒不退的狀態,當時也是劉醫正您來為小姐把脈診治的,您說小姐是對花生過敏導致的昏迷,此番會不會是小姐誤食了什麼,又或者是當年的病症再次發作了呢?”

心猛的一沉,青瑤抬眸望著床上面無血色的夏雲婉,背脊莫名陣陣發涼。

當年的夏雲婉病成什麼樣,青禾心知肚明,可現在躺在那裡的,明明就是堅強的沈燕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