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府辦喪事那天,長安城落了今冬第一場雪。

夏雲清抱著孩子,由定南侯扶著下了馬車,她抬眸望著夏府門前的牌匾,眼中神色尤為複雜。

許久沒回來過了,熟悉的地方,似乎也變了樣。

因夏侯遠是文官,平日也喜好清淨,從前的夏府雖不至於門庭若市,卻也不至於像現如今這般冷清。

究竟從何時開始,從前的家,再也回不去了呢?

小心翼翼從夏雲清手中接過熟睡的女兒,定南侯目光沉靜如水,低聲道:“夫人,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夏雲清回過神,偏頭望向女兒,神色柔和,“外面下著雪,太冷了,我們趕緊進去吧?”

“父親不是說要派人來接我們?這府門緊閉著,我們要不再等等吧,貿然進去打擾,是不是不太好?”

定南侯與夏侯遠之間並沒有太多交集,但夏侯遠是他的岳父,他心裡自然是尊敬的,所以每次見面,他們彼此都是疏離的客套,連夏雲清看著都覺得累。

唇邊蔓延出苦澀笑意,夏雲清態度堅決的搖了搖頭,“不用等了,這時候,應該沒人顧得上我們。”

不知是不是長安城內動盪的緣故,夏府給人的感覺也是壓抑落寞的,甚至超越了原有的悲傷。

定南侯沒再猶豫,緊跟在夏雲清身後走到門前。

塗漆的木製府門已隨時間推移褪了色,銅製的門環觸手一片冰涼,夏雲清低垂眼瞼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刺目的白色,但依然還是熟悉的景象。

時間還早,府內鴉雀無聲,顯得尤為空蕩。

雙腳踩在地面薄薄的積雪上,咯吱作響,夏雲清仰頭望著天,伸出手,看著雪花打著旋飄落,再看著它在掌心融化,唇角微微向上揚起。

一切都已塵埃落定,難過與否,又與誰知?

“大姐。”

耳畔傳來低低的呼喚聲,夏雲清轉頭望去,夏雲婉的臉赫然呈現在眼前。

夏雲婉今日一身素衣,愈發襯托出她清高內斂的脾氣秉性,她不施粉黛的臉上神色憔悴,眼底有很濃的黑眼圈,直看得人陣陣心慌。

那虛無縹緲的感覺,究竟何時才能徹底消失呢?

夏雲婉上前一步行禮,“沒想到大姐和姐夫這麼早就到了,府裡最近事務繁雜,是我沒能顧及到,招待不周,煩請多擔待。”

“咱們姐妹之間,沒必要這麼客氣。”夏雲清回過神,攥著掌心那一滴雪水,聲音平靜,“我們接到信就加緊趕過來了,時間還早,你吃早飯了沒有?“

“還沒。”夏雲婉苦笑著搖搖頭,“最近太忙了,母親走的突然,我也沒什麼胃口。”

青禾皺了皺眉,小聲說道:“大小姐,您來的正是時候,快幫忙勸勸我家小姐吧,這幾日小姐茶不思飯不想的,人都瘦了一圈,奴婢們看著都覺得心慌。”

“青禾!”

“小姐,奴婢說的是事實嘛,現在大小姐回來了,小姐做事也有個能商量的人了,這樣難道不好嗎?”

聞言,夏雲清細細打量著夏雲婉的神色,心猛地一沉,褐色眼瞳中是從未有過的關切。

她本就與夏志坤和夏志明沒什麼交集,失去了最親近的母親和妹妹,偌大的夏府,她似乎再無依靠。

她上前一步,牢牢握住夏雲婉骨瘦如柴的手,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口吻:“不吃飯,身體怎麼會吃得消?我都聽說了,現如今夏府就靠你一人撐起來了,你若再倒下,夏府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