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尚書是懷揣著熊熊怒火上朝的。

至少在外人看來是這樣的。

可只有周尚書內心裡知道,自己簡直是要仰天長笑,天助我也!

外間譏刺六部尚書毫無作為,尸位素餐,還起了個好聽的外號——“泥塑的六尚書”。

這完全是誤解。

猛獸匍匐在草叢,無聲無息,並不是無為,而是為了維護領地及捕食獵物積蓄力量。

而現在,這個獵物出現了。

當然,任誰被評為什麼泥塑尚書,心情都不會太好的,此時正是一舉正名的時候了!

也許是沉默了太久,大家可能都忘記了,他周洪謨是如何一步步做到禮部尚書的。

周尚書當年還是南京國子監祭酒的時候,就激烈上言,天下士風輕浮,當恢復洪武時的學規,並且當時的崇信伯費淮應該到國子監學習禮法,偏就三天打漁兩天曬網,被周祭酒逮了個正著,彈劾得不要不要的,一時朝野交口稱讚,謂之不畏權貴,連成化皇帝也稱其風骨。

周祭酒眾望所歸,迅速就任禮部侍郎,第二年,禮部尚書告老,周侍郎順利接替尚書之位。

現在皇帝有振作之意,朝野對佔著茅坑不拉屎的三閣老非議頗多,有風聲傳出,說朝中有意增選人入內閣,周尚書覺得是時候正本清源,讓人們再度回想起自己的錚錚鐵骨了。

不過,似乎缺少一個合適的契機。

現在,這個契機出現了,簡直就是瞌睡正正遇到了枕頭。

周尚書沒有準備彈章,不僅僅是因為時間太過倉促,而是內心也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作為正統十年的進士及第出身,高中殿試榜眼的大文宗,國子監大學校長祭酒),周尚書相信自己只要發揮出正常的戰鬥力,就能將一切牛鬼蛇神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

來到午門的時候,大多數小官員們都到了,各部大佬和內閣諸大佬卻並沒有到,這也很正常,大人物通常總是踩著點最後到場的。

因而眾多官員見到周尚書的時候也是愕然了一會的。

按慣例,周尚書也屬於最後踩著點早朝的那一拔人,這次怎的轉性了?

當然,周尚書此時鐵青著臉,嚇退了許多想上去拍馬溜鬚的小人。

很快,當三閣老六部堂到達午門的時候,三通鼓響,宮門開啟。

大家排著隊過了金水橋,進了太和殿。

周尚書朝翰林院眾人看了看,如同自己預料的那樣,並沒有看到徐溥和李東陽。

周尚書不由微微冷笑,心中成算更高。

按慣例,會試結束後,正副主考官要面君陳述,算是總結和交待國家掄材大典的得失。

此時兩位正副主考都沒有回來覆命,說明貢院此時的事情仍未處置完畢。

這當然是周尚書的算計,為的就是要打兩人一個措手不及。

事實是,徐溥和李東陽此時確實是措手不及,正氣喘吁吁地往太和殿趕著。

不過很明顯,他們是趕不上早朝的了,也就是說,先機盡失了。

他們直到之前一刻此時才從舉子代表那裡得知道,禮部至今仍未張榜公佈會試前十的名單。

他們也很奇怪,派人前往禮部一問,才知道被周尚書扣下了會試前十.

從禮部屬官那裡得知事情經過後,兩人大驚失色!

倒不是他倆怕了周尚書,自己公平取士,何懼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