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帳是夏目外婆留下來的遺物,其中記錄著名字的妖怪或多或少都與外婆夏目玲子有些淵源。

此刻這些友人帳召喚出來的妖怪將淩歡兩人團團圍起來, 無處不在而又詭秘莫測的攻擊層出不窮, 給兩人造成的傷害不大, 卻牽扯住他們的行動,讓他們遲遲無法突破, 無法接近任何一個陣眼,即便如此夏目也始終無法對他們痛下殺手。

說他懦弱也好,說他優柔寡斷也罷, 這些妖怪對他來說不僅僅是外婆曾經與這個世界的聯系, 也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他們有著各自不同的性格喜好,有著或寂寞或多彩的過去, 他們還有或美好或悲傷的未來, 那些未知的未到來的時光還等著他們去經歷去探索。

妖怪的利爪劃破淩歡的臉頰, 血珠灑落, 那鮮豔的紅一下刺激到了夏目,情急之下夏目將所學全忘記了, 條件反射一記破顏拳將妖怪擊飛, 險些形神俱滅。

夏目嚇了一跳, 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是那個被追的滿山跑的夏目貴志了,他小心的收起靈力,只餘剛好將他們打飛又不會傷及他們性命的力量。

他不想讓他們的未來終止在他的手裡。

對夏目的顧慮和遲疑淩歡並沒有疑問, 這個時刻也不允許他有疑問,他只是怔了一下就跟著調整自己的力量配合著夏目的行動, 對他來說夏目是可以並肩作戰是可以交付背後的人。

他不是一個可以輕易放下心防的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面對夏目的笑容他很輕易就心軟了,或許夏目太無害,或許是夏目太溫柔,他覺得看著他,有時候像在看著另外一個黎生。

那個本應該是他的情敵或者敵人的人,可他在他夢裡是那麼美好,他甚至記得他好看的手指,他盈滿清泉的酒窩,和愛笑的眼睛。

從始至終他都無法對他生出厭惡。

淩歡一抹臉擦去血跡,揮拳打飛身前阻攔的妖怪,終於站到了“坎”位,他回頭,夏目也正好找到生門,兩人相視而笑,這下,他們可以脫離這個地方了吧。

迴圈這麼多回,他們的精神一直緊繃著,現在一放鬆下來,疲憊就鋪天蓋地而來。

運轉著的巨大陣法卡了一下,下一秒運轉的飛快,迷霧四起。

再反應過來時,他們站在一個巨大的鏡子迷宮之中。

風,不知從何而來,書頁翻動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兩人對視一眼,嘆口氣,再次提起精神準備破陣。

金色的氣息越來越多,混進靈氣之中,漸漸彌漫小樓,那些金色的氣息輕輕撫過相擁而眠的兩人,絲絲縷縷輕柔的融入他們的身體。

小樓的輪廓在夜色裡漸漸變化,好像變得更大更精緻,也更像一個巨獸匍匐著蜷縮在地上,環抱著懷裡的珍寶。

靜謐的午夜房間裡彷彿聽見有溫柔的女聲包含著愛意的嘆息,像一隻手撫過兩人的臉龐,他們,睡得更深沉了,呼吸更平穩了。

雖然夢裡也不太平,但和能入眠的淩歡夏目相比,外面那群正扛著刀劍武器噼裡啪啦打的正歡的相比,他們已經很幸福了。

阿寧為重明鳥,一手火攻用的出神入化。他面對斑和夜鬥的圍攻也顯得遊刃有餘,以防守為主,並不怎麼攻擊。一邊抵禦他還一邊解釋自己是和他們一隊的,他根本不贊同司珏的行為,他是來制止的。

奈何他沒立場,此刻說真話也沒人信,他依舊被追著打。

三人看似打得火熱其實都沒有忘記關注被天雷追著劈的司珏。

司珏並沒有跑太遠,就在八原周圍打轉,山林田地,丘陵小溪都跑遍了,破壞了不少環境後,還是很容易就被天雷劈到。

司珏在被世界意識發現的時候就做好了被這個世界警告,驅逐,傷上加傷的準備。

此時發現避無可避時他也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昂首迎著天雷而去,數道粗壯的天雷劈到身上,刺眼的光芒過後,他的臉色微微蒼白。

出乎意料的,天雷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淩厲,對他的傷害也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大,與上個世界比起來,甚至可以說有點溫和的過頭了。

司珏抬頭看向天空,那裡一片漆黑,但他總能看到不一樣的東西,那裡,有什麼東西在,祂正在注視著他。

雷雲還在繼續聚集,在他頭上形成一個個巨大漩渦,醞釀著雷電。看來這個世界的世界意識還沒有消氣,還想繼續教訓教訓他。

司珏嘆口氣,他停下腳步不再跑了,甚至微笑起來,腳下小小的瀑布的嘩啦聲在這個靜謐的午夜響個不停,叮叮咚咚的,就像一直永不停歇的歡快的樂曲。司珏站在原地,撤下防禦等著天雷的降臨,打算單憑肉體的力量硬抗過去。

如他所料那般幾道天雷劈到身上以後那雷雲就漸漸消散了。

對他造成的傷害與其說是懲罰,不去說是給調皮的孩子的警告。

這真是個溫柔的世界呀,真是溫柔的世界意識,他想,然後吐出幾口鮮血,染紅了地面。

〖我不會再對他出手了。〗他說。

夏日的風總是涼爽的,烏雲被風吹開,露出後面皎潔美麗的月亮,月光如緩緩流動的清泉,流淌到了他的身上,彷彿他也和這奔流的溪水融為一體。

司珏閉上了眼睛,柔和的月的力量舒緩著體內受傷的經脈,紊亂的力量,也被重新梳理。

他本屬性光明,為陽;後來他墮身為魔,屬性黑暗,為陰。這月之力正好對症。

水流有些湍流,水珠迸濺飛到他的眼瞼上,冰涼的觸感讓他的睫毛微微顫抖。

很久了,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體驗了。司珏想,早在他失去黎生的那一刻他就放棄了擁有世界意識寵愛的機會,毅然而然地站到了世界意識的對面,卻沒有想到居然在另外一個世界再再一次享受到了這種寵愛。

多麼令人懷念呀,多麼令人感到榮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