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井堂收起了刀,微微低垂下頭,看著站在怪物身旁的戰友們,最後他的目光鎖定在鄒浪的身上。這時候禦井堂才感覺到背後傷口傳來的陣陣劇痛,他費力地用一隻手抓住異側的肩頭,緊緊咬住嘴唇,卻忽地覺得眼前一黑,從怪物的身體上直直向著地面栽倒下來。

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的聲音,似乎是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冷,好冷……”

禦井堂抬起頭,才發現自己在向前行走,他向著前後左右看去,是喪屍,到處都是喪屍,無窮無盡的喪屍,而他也是其中一個。

這是一片屍潮,像是屍體組成的海洋,屍體中有老的,有少的,有男的,有女的,大部分腐化嚴重,身體腐爛。它們向前走著,踏過平原,所有的一切都碾於腳下,像是一隻無堅不摧的喪屍大軍。

他不知道這些屍體有多少,幾千,還是幾萬?他只是被這些屍體簇擁著,盲目地向前走著。

發生了什麼?

我為什麼在這裡?

這裡是什麼地方?

屍潮要到哪裡去?

我還是我嗎?還是我已經死了,我僅僅是一隻喪屍?

他的腦子裡閃過一個一個問題,卻根本無法回答。

他的腳步在向前邁動著,那是機械地走動,雙腿不停地向前邁動,似乎不被他的意識所控制。

他只是在跟著這只喪屍的大軍,向前走去,向著溫暖的地方走去。

“禦井堂!“遠遠的他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那聲音如此耳熟。

禦井堂想去看是誰在叫他,可是屍潮太過龐大,他根本找不到發出聲音的人。

“井堂!“那聲音固執地又叫了一聲。

他看不到對方,可是似乎那人卻早已經把他牢牢鎖定。

有人分開人群,逆著屍群逆流而上,過了一段時間,那人終於擠到了他的身邊,然後一把緊緊拉住了他。

他不是喪屍,他是個人,他的手是暖的。

他看著他的一雙眼睛,只覺得萬分熟悉,他的胸口前掛著兩個銘牌,還有一枚螺母。

禦井堂忽然很緊張,他怕這個人類被身邊的喪屍發現,他們會伸出爪子,生生把他撕成片片碎片。可是他抬起頭四望,一旁的屍體卻似乎對那人的出現毫無反應。

“你在這裡幹什麼?快跟我走!“那人拉著他的手,就把他往外拽。

“冷……”他似乎已經不具有人類的意識,只記得,只能吐出這一個字。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跟我回家,乖,我帶你去暖和的地方。“那人往他的嘴巴裡塞了什麼東西,然後拼命拽著他,連哄帶騙地往屍群外走去……

口中的東西慢慢融化,那是一顆糖。

禦井堂被他拉著,一直走一直走,喪屍的隊伍被甩在身後,他們逐漸走到了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地方,他腦子終於清醒了一些。

“鄒浪……”他喃喃地叫出他的名字。

“嗯?”有個聲音響起,就在耳邊。

禦井堂的睫毛抖了抖,努力睜開雙眼,他發現自己趴在了鄒浪的背上,被鄒浪揹著,沿著山路往山上走,七個人的隊伍正在往前行進。他的額頭有點疼,可能是剛才從怪物身上跌下來時摔破了,背上的傷口被簡單包紮過。他的身上多披了件鄒浪的外衣,雖然不能完全抵禦寒冷,但是他知道,這已經是他能給他的全部禦寒之物。

天已經完全亮了,雪還在下著,而且越來越大,地上已經覆蓋了幾公分厚的白雪。而雪花還在從天空不斷地飄落,把一切都變成一片銀裝素裹。

禦井堂這才反應過來,在斬殺了那隻怪物之後,他是暈過去了,而剛才的一切應該只是一個夢。

“我們現在……正在往衛星訊號接收站走,這一段路沒有車能夠通行,只能步行。”鄒浪跟他解釋著。

“放我下來吧,我能走……”禦井堂小聲道。

“再背會吧,趁我還背得動。”連續的失血讓鄒浪有點虛弱,他的嘴唇發白,不光因為失血,還因為寒冷,但是他還沒到極限,然後他問禦井堂,“冷嗎?”

“不冷,”禦井堂用手環過了鄒浪的脖頸,冰冷的嘴唇在他的頸後蹭了蹭又加了一句,“有你在,不冷。”

北境的山中,山路崎嶇,雪花不斷飄落,在漫天的大雪中,他們艱難前行,但卻步伐堅定。

禦井堂的胸口緊緊貼著鄒浪的背,可以感受著他胸腔傳遞過來的陣陣溫暖,那溫度足以融化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