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路往燈光多的地方走去,小鎮不大,他們一直走到小鎮的盡頭,才找到了一間開著的小旅館。旅館的門口坐著個抽煙的老頭,那老頭大概六七十歲,好像喝了點酒,身上有點酒氣,看到他們就打招呼道:“別找了,整個鎮子上就剩了這一家旅館,錯過了,你們就沒得好覺睡了。當然,空屋子多得是,但是都沒有這裡舒服,說不定那些空屋子裡面,還有喪屍呢!”

鎮子上的空屋子很多,在哪裡睡其實不打緊,他們想著和鎮子上的人套點訊息再做打算,四個人交換了一下眼色,鄒浪問:“這裡多少錢一晚?”

老頭皺眉,“錢?現在這裡不談錢,我們可以論下物資,我看你們身上穿得都不錯,回頭有什麼用的上的,給老人家來一點就行。”

禦井堂拉了鄒浪一把,小聲叮囑道:“先砍好價,再進去。”

鄒浪領命,一翻砍價,他們這次帶了一些常備的藥品,老人挺感興趣。

最後成交價是兩盒阿司匹林加兩盒阿莫西林,讓他們住三晚。

老人領著他們進屋,先把他們安置在小旅館的大堂裡。

“我這個旅館,只是習慣性開在這裡,已經好久沒有人來了,你們為什麼來這裡?”老人的目光在四個人的身上滑過,嘴角露出一個有點恐怖的笑容,“這裡在古代,可是流放之地,你們該不是被流放的吧?”

鄒浪尬笑道:“老人家,這個玩笑不好笑。”

何也接過話:“我們是來找人的。我有親人迷失在雪山裡了。”

老人感慨,“末世你們還敢來雪山找人,別人的命是命,你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年輕人膽兒真肥。”

何也道:“那是我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之前,您見過這個人嗎?”說著話,他取出了一張衛霖的照片,交給老人。

老人看了看照片,搖了搖頭,“我沒有見過他。”

何也收起了照片,表情有點失落。鄒浪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許雲開口問:“這裡的救援隊呢?”

從剛才進城,他就覺得蹊蹺,這裡的防疫站和救援隊似乎都沒有人。

老人簡單總結:“膽子小的跑光了,膽子大的死光了。”

“為什麼不離開?”許雲又問。

這個城市雖然還有一些居民,有一些基礎的設施,但是已經明顯不適合人類生存了。

“離開?”老人笑了,“這裡只有無親無故的老人,孩子,女人,我們祖祖輩輩生存在這裡,還能去哪裡?”

他給四個人倒了熱水,然後給了他們幾個熱土豆。

屋子裡的溫度比外面高了一些,其他的人都吃了起來,禦井堂拿了一個土豆捂著手,然後他低頭細細地把土豆皮包了,燈光投射下來,穿過了眼鏡透明的鏡片,在他的睫毛下方投下一小片陰影,眼睫微動的時候,像是蝴蝶煽動著羽翼,禦井堂把那個土豆剝得幹幹淨淨,遞給鄒浪,自己拿起了杯子,喝了幾口水。

幾個人吃著熱土豆,老人又說:“馬上冬天又要來了,一個月之後,就會迎來一場屍潮,到時候我們會躲入地下的安全屋,大地上的一切生死都與我們無關。”

“屍潮?”鄒浪在救援隊的時候曾經遇到過幾次,那是成千上萬的喪屍,即使是最普通的喪屍也足夠碾壓吞食一切。不過一個月後,他們也該完成任務撤離了。

“會有很多喪屍嗎?”何也一直沒有見過屍潮,只在電視上和網路上看到過一些影像。

老人苦笑:“這個城市裡原本有幾萬人,經歷了去年的屍潮,現在只有不足千人了。只希望今年的屍潮能夠小一點。”

許雲對這個數字有點震驚,這些是電視上從未報道過的,“死了這麼多人?”

老人嘆了口氣,“有的被吃了,有的也變成了喪屍。生死,老頭子見過太多了,死去的不僅有人,還有記憶。”

禦井堂被老人的話觸動,他想起來,曾經有種理論說,人類有兩重死亡,第一重死亡是你生命的終結,第二重死亡是社會關系的死亡。一切知道你,認識你,見過你的人全部忘記了你。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你存在過的痕跡。有人說,到第二重死亡的時候,你才是真真切切地死了。

禦井堂低垂下頭又喝了一口水,溫熱的水入喉,並沒有暖起冰冷的內髒,他現在就是以一種微妙的方式活著。

幾個人又和老人聊了幾句。禦井堂看了看錶,已經晚上9點多了,讓大家進屋好好休息。

老人給他們開了兩間屋子,何也和許雲一間,鄒浪和禦井堂一間。

進了屋,禦井堂就仰面到在了床上,鄒浪吃了幾個熱土豆,這時候正有力氣,像是逗貓一般,湊過來用手指摸著禦井堂的下巴問他,“要吃東西嗎?”

燈光的映照下,似乎是空氣溫度很低的原因,禦井堂的臉看起來更白了。他折騰了一天,此時困得眼睛都睜不開,推開鄒浪的手道:“還能堅持。”

目前剛到北方,還沒遇到什麼,禦井堂並不想這時候就開始吃東西,能夠靜止的時候,盡量節省體力,感覺一次可以扛個幾天。現在他就是有點冷,外加有點困。

然後禦井堂迷迷糊糊地說了一句,“告訴隔壁小心點,我覺得那老頭有問題……”

鄒浪唔了一聲,跑到隔壁去溜達了一圈,再回來,發現禦井堂已經躺在床上和衣睡著了。眼鏡都沒摘,鄒浪小心翼翼地幫他把眼鏡取下來,親了親他,幫他脫了外衣,摟在懷裡睡了。

現在禦井堂半喪屍化了,夏天抱著像是個冰塊,冬天抱著,就有點冷,到了半夜,蓋著兩層被子,鄒浪還是被冷醒,然後他睜開眼睛,就發現禦井堂的一雙眼睛睜著,對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屋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