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井堂眼裡的血光逐漸褪去。

很快就到了晚飯的時間,孩子們都走了,有很久他就那麼孤零零地蜷縮在公園的長椅上,緊緊地閉著雙眼,忍過一陣又一陣的眩暈與劇痛。

禦井堂的腦中不停地想著那一個人。像是魔咒一般喃喃地反複念著那個名字。

再睜眼已經是一片夕陽。

靠著一顆糖,他熬過了一段最為艱難的時光。然後他起身,向著綠茵深處走去……

鄒放已經給救援隊和相關的安全部門打過電話,救援隊的人已經撤下。在市中心附近的區域,他們透過簡訊和媒體發布了二級警告,呼籲市民盡快回家或進入安全場所。

現在他們依然沒有找到禦井堂的蹤跡,他就像是蒸發了一般,沒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隨著時間的推移,拖得越久,大家的心中就越是不安。

“他現在在哪裡?”鄒放問道。

<101nove.4區。”方亞舟指了指地圖。

他的速度慢下來了,如果他逃不出去話……

鄒浪看了看禦井堂經過的路線,他的目光落在地圖上的一大片綠色上。

鄒浪忽然抬頭問,“哥,你把我丈母孃埋哪裡了?”

晚上十點,禦井堂終於到了位於市內的安靖陵園,這是一處位於b市中心的陵園。

晚上的陵園安靜極了,周圍種的是鬱郁蔥蔥的松柏,禦井堂沿著漢白玉的臺階一直往上走去,中間的道路兩旁是各種的墓碑,一排一排,整整齊齊。每個墓碑下面都曾經有著鮮活的生命。

人類從與生俱來就懼怕死亡,但是也同時在走向死亡,無人能夠逃離死亡的魔爪。

漫天的星光在天空中閃耀,入園的道路早就已經關閉。

禦井堂來過這裡一次,此時全憑記憶。他跌跌撞撞一路走了上來,體內的喧囂到了極點,他已經聽不清聲音,也看不清眼前的路,麻木地向前邁動著雙腳,只是靠著最基本的本能,此時此刻,他才真切地理解了為什麼喪屍被人們叫做行屍走肉。

母親的墓近在眼前,僅僅只是望上一眼,就能夠給他最大的慰藉。

黑暗之中,禦井堂卻忽然聽到了子彈上膛的聲音,他艱難地抬起頭,周圍的墓碑後,無數的槍口對準著他,他就這麼走入了包圍圈。

禦井堂茫然無措,但是他連逃走的力氣都已經沒有。

在向前跪倒的那一瞬,有人抱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教官,你又要丟下我了嗎?”鄒浪的聲音他耳邊響起。

冷冰冰的,不留一句話,一張字條,猶如在醫院離開他時一樣。

“你醒醒吧!”禦井堂用最後的力氣把他推開,努力站直自己的身體,他的眼神裡滿是絕望,“禦井堂已經死了。我只是一隻喪屍而已。”

他想不通為什麼到如今,鄒浪還是要纏著他不放,他還能給他什麼呢?他感覺自己已經失去了身為人的尊嚴,已經被人類的世界所拋棄,他在厭惡自己,覺得自己根本不值得他這樣對待。

“我不想,不想被他們關在研究院裡,不想就這麼拖累你一輩子……”禦井堂本來以為,成為了喪屍就失去了哭的能力,可是此時,他的眼角卻十分酸澀。

鄒浪看著他微微側了頭,“我不在意你是不是喪屍。自從認識你,我的人生就不一樣了。你是我最敬愛的教官,你救過很多的人,也是你救了這座城市,就算是你想要逃走,一直忍到現在,也沒有咬一個人。你現在只是生病了,就算外表變了,身體變了,你還是你。”

“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一行淚水終於從禦井堂的眼角滑落。

“誰說你什麼都沒有了。你還有我呢,還有願意和你在一起的朋友。”鄒浪伸出手擦掉他眼角的淚水。

周圍的燈忽然亮了,對著他的槍口收了起來,禦井堂看到了一個又一個熟悉的面孔。他們曾經都是他的戰友。

禦井堂有片刻失神,鄒浪再度上前,把他緊緊抱在懷裡。他在他的耳邊低聲道:“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在墓園中,兩個人緊緊相擁,這是人類與喪屍的擁抱,是情人間的擁抱,似乎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麼能夠把他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