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到處都是火光,漫天的火海,將喪屍與活人一起吞沒。

那是一場焚世之火,像是巨大的漩渦,想把他捲入。

戰友悽厲的慘叫聲像是詛咒一般,在他的耳邊回響。

醜七忽然睜開眼,在剛才,他睡過去了片刻。

事情過去已經快一年了,但是他根本無法忘記。

在那高溫灼燒的空氣中,一切都在扭曲和變形,連記憶都被拉長。

偶爾閉眼小憩,腦中浮現的就是這一副人間地獄的景象。彷彿在提醒他是那地獄裡生生爬上來的鬼,而現實生活變成了一場讓人無法醒來的真實噩夢。

眼前的一切逐漸清晰,他仍是在第二研究院內,第十六層,距離安全出口只有一層的距離。

紅雀趴在他的一旁,傷口在不斷滲出血跡,疼痛得根本無法入睡,他看到醜七醒來,努力睜開雙眼,輕咳了兩聲,小聲問他,“又是那個夢?”

醜七沒有回答他。

紅雀努力伸出一隻手覆在他的手上,小聲又問:“你還準備繼續那個任務嗎?”

醜七警覺地抬起頭來,看了看四周。他們此時在一間辦公室的角落,許雲以及小結巴是最快入睡的,宮千葉後來又來檢視過一次紅雀的情況,其他四人也都已經躺下休息,距離稍遠。就算還沒睡,應該也是聽不到紅雀的話。

醜七依然不敢放鬆警惕,他把手從紅雀的手裡抽了出來,紅雀的手心裡有過去留下的傷疤,他的手背上留有爆炸的疤,兩道疤痕疊在一起,那觸感並不是很好。

他提醒紅雀道:“你越界了。”

即使他把部分任務的內容透露給了他,但是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不說,這是兩個人早就約定好的。

紅雀沒有吭聲,收回手來扶住了腰側,手指漸漸抓緊衣服。他的眸子暗淡,眼睫低垂下來,凝住了眉,不知道是因為傷心,還是傷口太疼。他虛弱下來,便再沒力氣耀武揚威,張牙舞爪,看上去竟然有點可憐。

醜七想起,他最早聽說紅雀這個詞,還是因為一個老舊電影。

紅雀長得挺好看,又有八分之一的俄系混血,這個有點調笑意味的外號就在連隊裡被叫了很多年。

他有偷偷追過紅雀一段時間,那是在他入伍兩年到入伍四年的時候,那時候大家還不叫他醜七,都還尊稱他一聲戚隊。

紅雀這個人像是隻刺蝟,渾身都有刺,說話又不好聽。他卻是個有點大大咧咧的人,在喜歡紅雀的時候,他經常尬撩著,於是總是說著說著話,不知道哪句話就觸在紅雀逆鱗上,換來紅雀的橫眉冷對。

他摸不透紅雀喜歡什麼,也摸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各種軟硬釘子吃了一籮筐,但是紅雀又不像是討厭他。

紅雀一直沒有女朋友,和別人的關系都沒和他親近,偶爾出任務回來,還記得給他帶條好煙什麼的,遞過去的時候卻再奚落上他幾句。

一次團隊慶功,大家都喝多了酒,他終於崩不住了,藉著酒力用開玩笑的語氣對紅雀說,“做我男朋友好嗎?”

紅雀當機立斷斬釘截鐵地拒絕,“不要,也不照照鏡子,誰看得上你。”

直接悲劇,宣告他的兩年暗戀生涯正式到此結束。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點無奈地想,自己好歹也是a師有名的帥哥,人人稱頌的兵王,頂天立地,無堅不摧,再難的任務都難不倒他,怎麼就配不上他了。

再說了,他已經二十五,紅雀二十四,不趁著大好年華找個看得順眼的,難道是準備好了單身一輩子?

當時現場人挺多的,這段對話被一個大嘴巴的排長聽到了,笑著說:“哈哈哈,戚隊,人家嫌你醜呢。”

那時候他心裡鬱悶忍不住又多喝了幾杯,醉了個不省人事。

事後還做了個挺美的春夢。

可是第二天他酒醒了,就發現這件事被人添油加醋傳遍了整個一個師隊,還多了醜戚這麼一個外號。

連好事的領導都問過來打聽,他只能拍著胸脯保證自己對紅雀絕對沒有非分之想,一切皆是誤傳。

中間一段時間,為了避嫌,他們有整整一年沒有怎麼說話。

後來師隊改制,兩人也有一段不在同一個連隊。

直到末世後的那次事情之後,他原來團隊的戰友全部遇難,只剩下他一個人,僥幸獲救,被人從廢墟中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