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很久,也許只過了十幾秒。

最先醒來的是鄒浪,他的耳邊一直在嗡鳴,發現自己躺在隧道的地面上。

爆炸同時殺死了追擊他們的喪屍和屍巢,遍地都是喪屍炸碎的血肉。

鄒浪艱難地抬起頭,然後就感覺到身上濕濕的,好像隧道裡下雨了。然後他發現那不是雨,是他自己額頭上滴下來的血。

額頭上的小燈在這昏暗的環境中,根本無法讓他看清所有情況。

但是還好,那小小的探照燈還微弱地亮著,讓他可以辨別方位,稍稍恢複了神志,鄒浪就想起了他失去意識前,禦井堂的聲音……

心中浮上點不祥的預感,鄒浪急切地在廢墟中尋找,然後就看到禦井堂趴在不遠處,身上堆了幾個巨大的石塊。

鄒浪那一刻心髒幾乎停跳,他手腳並用地爬過去,摸了摸禦井堂的鼻底,還有呼吸,他開始像是瘋了一樣去搬動壓在他身上的石塊,挖得雙手鮮血淋淋。

禦井堂聽到了聲音,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我不行了,你走……”

此時,他是趴在冰冷的地上,準確的說,是被釘在地上。巨石落下來時,有三根穿出來的鋼筋,刺入了他的身體。兩根紮穿了腹部,一根紮穿了右胸,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正因為有這三根鋼筋的支撐,他沒有被壓死。

疼……好疼……禦井堂只有這一個念頭,支配了他整個身體,他的睫毛顫抖,一雙的手在尖利的石塊上劃過,雙腿無所適從地踢蹬,卻無法緩解一分肉體的疼痛,“你走……你走……我被卡住了……”

第一次,禦井堂感覺到了瀕死的絕望,他喘息著,用虛弱的聲音,近乎哀求地對鄒浪說。溫熱的血液不停彙聚。空氣中都是血腥的味道。

“不,我不走,要麼一起出去,要麼一起死。”鄒浪說著話,反而加快了手裡速度。這裡隨時可能二次坍塌。

“走!這是命令!”禦井堂忽然抬高了聲音喊道,下一秒就撕心裂肺地咳出了血沫,他的胸口被震動,一陣一陣鑽心地痛。

“我不走,我在這裡!你有空說這些,想要趕我走,不如給我想想怎麼把你弄出來!”鄒浪吼道,聲音在隧道內引來陣陣回響,他的雙目閃亮,額頭上流著血,順著臉頰流下來,此時的他收起了嬉皮笑臉,還是第一次那麼厲聲對禦井堂說話,他就是要抗令,寧死也不聽他的話!

這個人……真的是好像生來就是和他對著幹的,次次都不肯如他的願……黑暗中,禦井堂的眼圈紅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放棄了趕鄒浪走,忍痛咬牙道:“好,我們一起,活著出去,你……試一試,能不能推開壓在我身上的……石塊。”鋼筋在胸口穿梭,每一個字都說的那麼艱難。他的傷口劇痛,可是此時連按壓傷口都是奢望。

鄒浪聽了禦井堂的話,用力推著壓在他身上的巨大石塊,在他的努力下那石塊終於松動,向一旁傾斜,禦井堂感覺自己身體裡的鋼筋在攪動,帶著他的身子側了過來。

“抱我……抱住我,把我……拉出來。”黑暗中,禦井堂咬牙忍著劇痛,向鄒浪伸出了雙手。

鄒浪抱住他的雙手,往出拉著他,胸口的鋼筋像是鋸條一樣在他的身體裡抽動,禦井堂聽到了皮肉撕裂的聲音,疼得幾乎暈厥。

鄒浪用了力氣,但是隻拉出來了一些,“你用力……”

呃……禦井堂一直在用力,也知道是什麼原因,不是卡住了,而是身體裡的什麼東西被那彎曲的鋼筋鈎住了。那冷硬鋼筋的攪動疼得他雙腿痙攣,快要瘋掉,他不停地調整呼吸,急促喘氣,冷汗從他的額角不停流下。

又是一波坍塌,鄒浪俯下身緊緊地抱著禦井堂,用後背幫他擋著落下的碎石,有幾塊石頭砸中了他,讓他的身體顫抖,聲音卡在喉嚨中,他咬著牙,忍住了。禦井堂惶恐了一瞬,趴在鄒浪的懷裡,感受著他的體溫。

不能兩個人都耗死在這裡!至少,要讓鄒浪出去。

禦井堂打定了主意,鼓起了全部勇氣。他忽然用雙手緊緊環抱了鄒浪的脖頸,最大的力氣去擁抱著他,顫抖的雙臂用力,像是情人間最深情的擁抱。

“我愛你,加油,就快出來了……”鄒浪的話語在禦井堂的耳邊響起,可是此時的他,根本不知道這對禦井堂來說是怎樣的殘忍。

“啊……呃……嗯……”禦井堂皺著眉頭。每一分的移動都耗費著他全部的力氣。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氣,瞪大了雙眼,脖子上的青筋繃緊,身體裡絞痛到了極致,他意識清晰地感受著在自己雙手用力下,身後的鋼筋絞著內髒,一寸寸從他的身體裡抽離,像是他的生命,一點一點流逝。

“啊……!!!!”禦井堂大叫了一聲,身體猛然向前一掙,終於,有什麼斷掉了,隨著拖拽離體,黑暗中,熱流從他的後腰處噴湧而出,撒向地面。

疼……好疼……

禦井堂掙脫了鋼筋的束縛,劇痛讓他的身體一挺,從三處傷口中流出大股的鮮血。他不敢想象身後的狼狽,不敢猜想那鋼筋上掛著的會是什麼,也不敢回頭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