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耳笑了,不慌不忙。

他大拇指上有一枚翠玉的扳指兒,在這幽幽的燈影之下,光芒湛湛,顯得格外的神秘,甚至還帶著一絲詭譎。

像是夜色裡,某種動物的眼睛。

——譬如貓。

可是雲扶就不願意給直接說是貓眼,因為她從小到大都被靳佩弦叫做野貓兒。

純耳終於說話了,卻不是衝雲扶,而是對著一邊兒扮作花瓶兒的凱瑟琳。

純耳一張口,雲扶就愣了——純耳竟說的是葡萄牙語。

雲扶身在歐羅巴有幾年,雖說不會說葡萄牙話,分辨還是能分辨得出來的。

凱瑟琳表面鎮定如常,可是望向雲扶來的目光,還是流露出唯有云扶看得出來的慌亂。

就在此時,老駱駝忽然弓著後背走上來,向凱瑟琳和雲扶一鞠躬,緩緩道,“凱小姐,沈公子,庫房等著出一批貨,得二位簽名蓋章,我才敢放。”

老駱駝說著將賬本送到凱瑟琳和雲扶面前來。

雲扶和凱瑟琳看過,都迅速看老駱駝一眼。

雲扶已是含笑點頭。

哪裡是什麼賬本,是老駱駝在上面寫了中文:“……凱瑟琳小姐既然從令叔手中接過溫廬,那便一定從令叔那聽說過,我跟他之間的協議~”

雲扶輕輕捏了捏凱瑟琳的手。凱瑟琳傲然抬眸,對上純耳的眼,“什麼協議?我可都不知道。”

凱瑟琳說著起身,對老駱駝說,“這批貨都是貴重的,我可不放心。我不能就這麼簽名蓋章了,我得親自跟著你去盯著去。”

雲扶也趁機起身躬身相送,“老闆去忙吧,這兒有我呢。您放心,我一定能將純貝勒陪好。”

凱瑟琳回眸又不客氣盯純耳一眼,“沈公子是我最能信任的人,便是我不在這兒,沈公子也能全權代表我。純貝勒有什麼事就直接與沈公子說就是,不用非等我。”

純耳點頭笑笑,卻並沒起身相送,顯然是依然不肯在乎西洋的所謂紳士風度。

凱瑟琳跟著老駱駝走遠了,雲扶才聳聳肩,“我是華人,可聽不懂葡萄牙文。還請純貝勒屈尊,還是跟我說中國話吧。”

純耳舉起那方雪白的絲帕,在唇角按了按,擋住笑意,“當年因為時局的動盪,我家不得不舉家離開梅州。走的時候,這溫廬裡的物件兒都沒來得及收拾,至今依然擺在這兒呢。”

這一點雲扶倒是不否認。

就因為溫廬裡依舊保留有貝勒爺家原本的老物件兒,才叫所有曾經好奇神秘的貝勒府的人們,一時之間趨之若鶩,踏破了溫廬的門檻。

故此不管溫廬最開始做的是哪些生意,都不要緊,總歸客如雲來。

所以溫廬能有今日的格局,至少有一半的功勞真的在於貝勒爺一家留下的這些舊傢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