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雪懷一看便眯起了眼睛。

是一份取消遠洋油輪上頭等艙位的電報,也就是說不打算再交錢了。

“不瞞你說,我給二太太買的艙位,是按段付費的。我只給買了國內航線一段的頭等艙位。接下來的,是要再續費的。”

鄭雪懷搖搖頭,有些不解其意。

雲扶便笑,“遠洋郵輪呢,從中國到歐羅巴,要走三個月。這還得說是風平浪靜的情形下。”

“二太太是頭一回坐這樣長途的輪船吧,她老人家剛上船不久就暈船了。如果沒有接下來的舒服艙位,讓她老人家三個月在海上顛簸……”

“小雪姐姐,反正我是忍心的。如果你也忍心,那這份電報現在就應該已經生效了。”

鄭雪懷面色一變,“小云,你怎能做如此折騰老人家的事?”

雲扶攤攤手,“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對麼?不好意思,我既是女子,也註定是小人了,我沒想要什麼高大光明的手段,只要好使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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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雪懷惱怒,又無法發洩,只能盯住雲扶,“……你要明白,我也可能是無情無義之人。如果我就是你想象中的那個我,那我可以完全不顧我媽。”

“又或者我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現在就扣押了你去;或者,你所關心的人,例如張小山,例如你家鋪子裡的老掌櫃和夥計!”

雲扶笑了,“我相信你能做到。小雪姐姐,你的狠心,何止如此呢?你連我爸、我媽、我弟弟的命都能直接間接地給要了去,那其餘那些人,無論是張小山、還是掌櫃與夥計,又算得了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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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雪懷被觸及痛處,深深吸氣,“……儘管一切都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可是,我卻不能不承認,的確在這兩件事上,我對你有虧欠。”

雲扶輕嘆口氣,轉頭望向窗外。

所以她敢賭,鄭雪懷不會同樣也綁了張小山和掌櫃、夥計們來同樣要挾她。

所以她知道,鄭雪懷一定會來。

只是,鄭雪懷此時雖然在火車上,卻是一列別無旁人的火車,也就是說鄭雪懷還沒下定了決心要跟他走。只要他想,他隨時可以停車,或者搬開道岔,讓火車調頭回去。

所以她需要更有效的方法,讓他不得不走。

車窗外田野山川,已然是春季裡生機最盎然的模樣,雲扶卻還是收回了目光,不做無謂的留戀。

“二太太已經被我請出洋去,小雪,你堅持留下來,又打算做什麼呢?”雲扶眯眼凝住鄭雪懷,“你的職務也已經被燕都免了,燕都方面甚至要追究你與土匪的關聯。你留下來,打算接受審判?”

鄭雪懷冷冷一笑,眸光滿是涼意,“從前爸爸在世的時候,我江北的一省督軍,什麼時候輪到燕都來任免?!”

鄭雪懷說得不錯。

要麼現在怎麼是軍閥混戰的年代呢?各派軍閥都擁有在自己地盤內的絕對權力。

便如靳佩弦此時的江北巡閱使,這樣的職位是要燕都給委任狀的;可是江北八省之內,一省督軍只用巡閱使自己來決定就好了。

頂多,再需要軍政會議開個會,表個決,走個形式。

“因為如今,形勢變了。大帥已經不在了。如今的江北,少帥主政。”

雲扶也不客氣,神色之間報以同樣的清冷,“一朝君子一朝臣,不管大帥從前怎麼做,現在也已經不再是大帥的時代。現在由少帥主政的江北,已經承認燕都國府的權威。”

因為一年前大帥遇難之前,靳千秋還是陸海大元帥。這個軍銜只是設立給國家元首的。

既然靳千秋還是國家元首,那麼燕都的總統府和總理府就存在得頗為尷尬。

至少,燕都的國府,在江北和靳家人面前是空的,得不到承認。

所以一年前的江北,根本就不服從燕都的任何指令。燕都由燕軍控制的總統府、皖軍控制的總理府,也都不好意思向江北發出任何的指令來。

可是時至今日,一切都變了。

雲扶代表靳家表示對總理府的支援,而靳佩弦更是早早就與燕軍方面達成了默契。

燕都那處境尷尬的國府,最需要得到的靳家和江北的承認,此時他們終於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