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善身形微微一抖,只是沒有開口。我皺眉沉默地看著這一切,如同一個偶然闖進的看客。

另一邊,一個長眉僧人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切勿因小失大。他會是一個麻煩。”

赤金袈|裟的和尚直起了身,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沉默的‘少年’,斟酌地開口道:“佛門有規矩,不得隨意濫殺無辜。”

小善抖得更加厲害,而低垂的眼中隱隱水光泛濫。

另一個眉心長了個肉瘤的和尚道:“如果這個少年他不是凡人呢?”

一時之間,沉默無言,各懷鬼胎。

頓了頓,拿定了主意的赤金袈|裟的和尚開口道:“既然如此——”

而此時,小善雙手緊握成了拳頭,她抬起了頭,雙目泛紅地盯著所有的人:“不得隨意濫殺無辜?可在你們的心裡,除了佛門之外其他都是罪有應得的吧?我說的對嗎,南無歡喜佛?”

少女嘴角帶著三分弧度,直視著面前赤金袈|裟的和尚,“我聽世間的凡人傳頌,說你能定生死之罪,那我的罪是不是就是偷聽到了你們佛門那令人惡心的勾當?”

披頭散發的‘少年’踉蹌地站了起來,強自壓抑著內心的膽怯,看向四周目光複雜的諸佛,咬牙道:“沒錯,我知道了你們的身份,知道了你們這十幾年的良苦用心……我還一字不漏地聽到了你們從前做過的、現在欲做的還有未來的兩百年依舊要重複的惡心勾當!”

我後脊發涼,看著眼前這一幕,看著那些本來凡人面貌的和尚已經紛紛顯出了自己的真身。

果然,都是拈花擇火、探討世間大道的佛門啊。

歡喜佛嘲諷一笑,手指撚著佛珠,居高臨下地說道:“割肉喂鷹、捨身飼虎本就是我佛門上乘佛法之精妙所在,爾等區區蚍蜉又怎能明曉我無畏之天道。欲度佛門三千,便舍一人又何妨。”

看起來瘦弱單薄的‘少年’此刻卻紅著眼,聲嘶力竭地反駁道:“身為佛門弟子卻十年磨刀,嘴上念眾生心裡卻想殺人吃肉……呵,這就是你們佛門高談闊論的精妙所在!這就是你們上乘佛法的大道所在!”她抬手指著那些佛陀,“說到底,你們這些佛,不過是披著袈|裟的魔鬼,不過就是自私自利毫無憐憫之心的劊子手!”

歡喜佛幾乎是惱羞成怒地出手扼住‘少年’的脖子:“你竟敢蔑視佛門威嚴!江流兒既是我佛門的弟子,便註定要為大道捨身取義,你這個小子又懂得什麼!”

那一刻,我心中彷彿掀起了一場洶湧駭浪,踉蹌地轉身就要跑——

不能讓他們找到江流兒!絕對不能!然而我剛一轉身,整個人就被一股強大的精神力拽了出去!

“江流兒!”

我滿臉冷汗地坐了起來,一把抓住了面前之人的手,卻失望地發現那個人是玄奘。周圍所有人幾乎都在圍著我們兩個,一臉八卦相。玄奘強自壓下內心掀起的起伏,伸手想要摸我滿是冷汗的額頭:“小善你剛才做噩夢了嗎?冷汗流得,快把我嚇壞了。”

看見他的光頭和身上袈|裟,我下意識地避過了他的手,只見手裡的曼陀花瓣悄然凋零了一瓣。我滿頭大汗地鼓搗著魂燈和曼陀花,卻發現這一次無論如何都點燃不了!想到夢裡發生的一切,我幾乎是方寸大亂地絞著頭發,然而喝過孟婆湯後的我卻再也記不起後面發生的事情!

玄奘疑惑地再次伸出了手摸向我冷汗潸潸的額頭:“小善,你到底怎麼了?”

我猛地揮開了他的手,幾乎是口不擇言地叫道:“我都說了不要你管啊!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剛才打斷了我的話,我完全可以回去帶江流兒離開!”

八戒滿眼八卦地看向旁邊幾個:江流兒?那家夥是誰?

沙僧搖了搖頭,眼神表示:不知道,但是我估計吧應該是個男的。

孫悟空抱著胳膊:這丫頭不會睡傻了吧?

敖烈搖了搖頭:她本來就是個腦殘。

玄奘盯著自己被開啟了的手,半響,和尚低頭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明白了,是我自作多情,你好好休息吧。”說罷,玄奘轉過臉便冷下了眉眼,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雖然那句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可是一想到魂燈點燃了曼陀花發生的事情,我腦海裡就是一片亂麻。一見唐三藏離開了,老戚和紅孩兒就一人一屁股坐在我旁邊,異口同聲:“江流兒是誰?”

我鼓搗著魂燈和曼陀花卻還是始終無果,抱著腦袋頭疼道:“老戚紅孩兒,我現在真的很亂,你們能不能先別來煩我,讓我靜一靜。”

難得見我發脾氣,紅孩兒和老戚相互對視一眼便不再聒噪。

沙僧甕聲甕氣道:“友情提醒,師父這一次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八戒幸災樂禍地笑:“平白無故多了一個情敵,擱誰頭上誰不生氣啊?”

敖烈呵了一聲:“果然,女人。”

悟空扛著金箍棒,望著玄奘離開的方向,半響嗤笑道:“第一次覺得死禿驢生悶氣還挺好玩的。算了沒戲看了,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