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她是我的神明(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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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波海浪層層拍打著灰色礁石, 發出嘩嘩聲。天邊飛鳥靈活地穿梭在崖洞之間,翠麗羽毛浸染著暮光金色, 遊魚時不時會群躍於海面——東海之巔,是難得的萬物能夠祥和共生的地方。
我望著不遠處那棵看起來就神聖無比的扶桑樹, 抱著膝蓋語氣低落地說道:“沒想到,從來只出現在人間傳奇話本裡的羲和上神與太陽金烏都是迦樓哥你的親戚,嘖,真是想一想都讓人羨慕。”萬妖國的妖精都說白骨精抱的大腿是金翅雕迦樓羅的,可他們大概不知道迦樓哥不僅來自靈山佛門,還有東海扶桑這個後臺。
這樣算來,三界之中, 迦樓羅大概真的是黑白通吃。
而我連自己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都還不知道。
沒想到迦樓抬手就給我一個響慄:“羨慕?跟東海扶桑扯不清楚關系,這可是我和伽羅一輩子都洗不掉的汙點!”
我十分不解地看向他,直白地問道:“為什麼?哥, 這是為什麼啊?自己的至親還好好地活在這世上,這難道不是值得令人羨慕的事情嗎?我雖然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可是老戚和紅孩兒他們都說, 這世上大概再沒有比娘親對自己孩子更好的了。雖然說你和伽羅姐待我很好,可是……可是羲和上神說的沒有錯,我確實不是你們的親妹妹。”我努了努嘴巴,有些洩氣地說道, “而那個被凡人奉為光明之源的太陽金烏, 才是你們的親弟弟。”
迦樓被我這番話氣得直翻白眼, 索性躺下來望著長空,緩緩道:“伽羅不是曾經同你說過,你是我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小妹,親人這個詞不是隨便用的,而母親這個詞,也不是依靠著血緣就能一概而論的。那個雍容華貴、高高在上的女人不是我和伽羅的母親,她只是一個狠心的女人,一個狠心到毫不猶豫就能拋棄自己骨肉的女人。”
我心下一顫,震驚地望著迦樓。
然而美到雌雄難辨的男子卻支起一條腿,語氣隨意到彷彿只是旁人的故事:“她是萬鳥朝尊、血統高貴的鳳凰,而我和伽羅生下來卻是兩只金翅雕,甚至連凡鳥之王的孔雀也比不上,這樣生來就不堪的身份怎麼配當鳳凰的孩子?那個女人的血脈,只能是天之驕子。她給天帝生下十個孩子,卻拋棄了兩只毫不起眼的金翅雕;她日夜陪伴著自己的天之驕子,卻從不擔心被遺棄的兩只雛鳥會在烈獄中被妖魔吞食;她為死在了箭神手下的九隻金烏夜夜垂淚,千百年來卻不曾對我和伽羅有過一絲一毫的懺悔之意。”
迦樓搖了搖頭,笑得嘲諷:“這樣的女人,怎麼配當一個母親?”
我神情複雜地看著迦樓,只覺得他的語氣雖然嘲諷,可是卻沒有本應該有的恨意。
迦樓瞥了我一眼,失笑:“小善,你幹嘛這麼苦大仇深地看著我?”
我老實地搖頭:“我只是覺得按照哥你睚眥必報的性格,竟然會雲淡風輕地說出這種事情。”
迦樓嘖了聲,語氣理所當然:“本來我長大後很想報複她的,但是看在她最珍惜的十個兒子死了九個,剩下那個還是個扶不起的阿鬥!只要一想到那個女人腸子都要悔青,然而表面還要強撐著一副上神的雲淡風輕,我心裡就痛快得很!不過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眨了一下眼睛,神情安然地微笑道,“因為母樹不想我和伽羅去恨羲和上神,她說,哪怕那隻高貴的鳳凰不曾撫育過我們,但是她總是給了我們兩條性命。而到現在,我最慶幸的,也莫過於那個女人當初拋棄了我們。因為只有這樣,我們才會遇見你的母親。”
我忍不住問道:“哥哥,我母親她……到底是怎樣的啊?她到底是什麼樣子?”
迦樓沒有半點誠意地說道:“兩隻眼睛,一個鼻子,還有一個嘴巴。”
被他這回答噎了一口氣,我推了他一把:“哥你認真點,好不好!”
迦樓輕笑,一向濃烈的眉眼此刻看起來溫柔極了,他手枕著頭緩緩閉上眼睛,輕聲道:
“她是幽冥的主人,千年不朽地守護著那裡的混沌天地。”
瑩白的夢蟲緩緩地鑽進了迦樓的身體裡,而他徹底落入夢中之前,夢囈般地喃喃道:
“她讓我們好好地活,可我活得再久,卻越發堅定了一個想法。”
少女小心翼翼地問道:“什麼想法?”
“她……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好看的女子。”
在凡間的話本中,幽冥代表著罪惡的源頭。凡人傳說,居住在幽冥之地的都是上古的妖魔。
仙神將十八重地府建在幽冥之上,靠著冥河管束著此間惡鬼,也靠著鬼門來鎮壓幽冥。千萬年來,不曾有生靈再到過幽冥,而那片無比神秘而充滿禁忌的地方也因天地浩劫與神佛鎮壓而漸漸偃息。如果說,我夢裡的那片荒蕪死境是凡人話本裡描述的情形,那麼迦樓夢境中的幽冥才是幽冥本該有的樣子——
火山與冰湖共存,星河同烈獄輝映。
蛟龍和飛鳥嬉戲,河海跟荒原相依。
作為萬妖之源的地方,千萬年前的幽冥包容著所有難以想象的一切。
它的浩瀚廣闊、奇妙恢弘亦是後來的傳說中再不曾出現的。而婆娑樹便是這片天地的守護者,她按照幽冥的旨意執掌善惡罪罰的權杖。那裡雖然有自上古洪荒就誕生的妖魔,有的興許狡猾,有的或者心狠,雖然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所有的生靈都無一例外地聽從婆娑母樹的指令。
因為,母樹公平地遵從幽冥的規則,庇佑幽冥所有的生靈。
夢境之中,尚是一對小雛的迦樓與伽羅兩對小翅膀緊抱在一起,哪怕睡夢中也在瑟瑟發抖。迦樓被凍醒了,只不過沒敢睜開眼,怕看見之前那頭醜陋兇狠、張著血盆大口的巨獸。而此時,只聽一道吸氣聲,一道明亮的女聲就響起來:“嘶,刑天你輕點行不行?我這可是手!”
一道年輕男聲響起來,語氣不以為然:“原來你還知道疼,我還以為你這手也是木頭做的。”
女聲奇怪道:“我本來就是樹,不用你以為也是木頭做的。算了,你的聖靈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