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肆意,哪怕歷經上千年的佛光洗禮,也改變不了他眼底的不羈顏色。

我怔怔地望著他,眼眶不禁泛紅,咧嘴一笑:“……迦樓哥。”

迦樓放下胳膊站直身體,他站在死巷盡頭偏頭打量著有些狼狽的我,嘴角勾起了幾絲淺淺笑意,抬手打了一個響指——那一刻,金箔羽毛都靜止地漂浮在空中,天地間靜得只剩下飛過天邊的鳥鳴。

“嘖,過了這麼久,還讓人這麼操心。”

迦樓十分嫌棄地搖了搖頭,“連只狗都打不過,白教你了。”

我雙手合十,討好地朝他笑,笑得眉眼彎彎、梨渦淺淺。迦樓無奈地出了一口氣,然後雙手一攤,便見玄衣少女一路穿過金箔羽毛朝自己開心地跑了過來,然後準確無比地撲進了他的懷中。

“迦樓哥,我好想你。”少女粘人地抱住他的腰,臉頰還蹭了蹭他的胸膛,“我差點還以為,你和大姐頭去了靈山就不要我了。”

迦樓饒有興味地哦了一聲,懶懶打趣道:“是嗎?我看你沒有人管你,你跟著唐三藏他們那群人過得可開心著呢!”

少女跺了跺腳,嗔道:“迦樓哥!”

迦樓失笑著搖了搖頭,抬手撫著少女的長發,低聲道:

“嗯,我跟伽羅……也很想你。”

我想了起來,從他懷裡仰起頭:“哦對了,大姐頭呢?她在哪裡?”

迦樓赤金色的眼瞳中彷彿被驚起般起了一層波瀾,只不過面容依舊平靜:“伽羅在靈山,她沒有來。靈山對於我來說,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地方,可是伽羅她還有一定要留在那裡的理由。”迦樓摸了摸我的額頭,笑得有幾分勉強,“嘖,你姐那個沒心沒肺的家夥,她為了個不愛她的男人……不要咱們了。”

我怔怔地望著迦樓的眼睛,他大概還以為我不知道伽羅和如來之間的故事,不過他既然不願意提,那我便也裝作不懂的樣子。我問道:“那迦樓哥你呢?這一次,也是逃出來的?”我摸著他的胳膊,“你的元神修複好了,不用再和大姐頭連在一起了嗎?”

迦樓噓了一聲,食指放在我的嘴唇上:“當初,雷音寺那幫禿驢把我們帶回去,不過就是想讓我們把金光吐出來。可是呢,他們就算搜遍了我和伽羅的全身也找不到半點光亮。”他眯眼一笑,說道,“他們當然找不到,也永遠不可能找到,因為靈山的金光已經和我融為一體了。”話音落下,迦樓身後便刷地一聲展出了兩道金色的翅膀,羽毛耀眼無比,浮動著點點金色的熒光。

我被那雙翅膀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半響,才猶豫著問道:“佛門不會找我們麻煩嗎?”

迦樓輕笑了一聲:“不會……才怪。”

收回翅膀,迦樓負手踱步道,“當年,為了從如來掌心裡逃出來,我肉身毀了七八分,後來藏在伽羅的身體裡,將靈山金光修補自己的肉身,若是讓佛門那些禿驢知道金光不但在我的手裡還和我融為一體,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伽羅在雷音也會打掩護,替我爭取到足夠的時間,就算等到那些禿驢用愚笨的腦袋想明白金光下落後,也於事無補了。”

他握住我的肩膀,正色道:“你得到唐三藏的信任了嗎?”

我腿一軟,差點沒有站住,底氣不足地說道:“好像……應該……”

迦樓認真地看著我,慢條斯理地說道:“小善你應該知道,欺騙我會有什麼後果吧?”

我認真道:“他們如今確實比較相信我了……可是哥,如果不是唐三藏自願獻上自己的血肉,就算吃了他,也是沒有用的!”

迦樓抬手撫了撫眉毛,語不驚人死不休:“你同唐三藏之間,有沒有什麼事情瞞著我?”他那雙眼睛深深地盯著我,不肯放過一絲一毫的細微表情,“你喜歡上他了?”

袖子下的手不動聲色地攥住,我直直迎向迦樓試探的目光,肯定地搖頭:“沒有。”

那一刻,迦樓的笑容凝滯著,而金色的瞳孔彷彿捲起一場盛大的風暴。

心髒彷彿被人掐住一般,我垂下眼,再一次否認:“沒有。”

當初大姐頭警告我的,若是敢對唐三藏動情,她就打斷我的雙腿。

迦樓和伽羅的脾氣我最清楚不過,伽羅姐對我喜歡放狠話,對旁人則是下狠手;迦樓哥不會對我說重話,可是對待旁人較之伽羅更加心狠。我不敢想象,若是讓迦樓知道我喜歡上玄奘,按照他的脾氣,他會對玄奘做出什麼事情。

金箔羽毛失去法力的控制,不動聲色地飄落在地上。

天邊落日消失在地平線上,晚霞泯滅了絢麗的光芒。

很久之後,迦樓抬手輕輕放在我的肩膀上:“等這件事情過去了,哥就帶你回家。”我驚訝地抬起頭,不明白為什麼突然跳轉到了這個話題,然而我整個人卻被身前的男子拉入了懷中。

迦樓扣住我的腦袋,下巴輕輕蹭著我的頭發:“喝下孟婆湯過後,你還不曾回去看過,我也很久都沒有回去過了,可我還記得那裡的一草一木。等事情了結之後,小善,哥便帶你回家,你一定會喜歡那裡的。”

內心百感交集,雖然想到了很多事情,可在那一刻,我想到的還是當年迦樓揹著我一路從冥府踏入萬妖國的情景。想到這兒,我便在他懷裡答應了一聲:“……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