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師父, 你吃了那麼多燒鵝腿渴不渴,要不要喝口水啊?”胖頭陀朝我笑得慈眉善目, 不待我回答就朝後面勾了勾手指。

玄奘無奈揉著眉心,似乎對於我一下子成了他師祖這件事情還沒有消化。一路上, 玄奘將我的身份大致和胖頭陀說了下,大概是想提醒胖頭陀我妖精的身份,但是胖頭陀根本沒有理會畫外音只是依舊熱絡地叫我小白師父。

胖頭陀和彌勒佛是故交,小雷音寺中的弟子大多認識他,就連彌勒佛的大弟子黃眉仙人都要恭恭敬敬地稱他一聲尊佛,而對於我的稱呼更是高了一輩,一度弄得我十分尷尬。見玄奘沒有看到胖頭陀的手勢, 而沙悟淨十分有眼力見地給我遞上茶水, 恭敬道:“祖師爺,給您茶水。”

在對面幾人高壓目光下,我如坐針氈地接過茶, 訕訕笑道:“那個,大家都是熟人,沒必要這麼客氣。何況, 跟大家比起來,我只不過一個年紀輕輕的白骨精,何德何能被人叫祖師爺……”

胖頭陀雙手交叉放在前面:“所謂有志不在年高,小白師父不必妄自菲薄, 其實我像您這麼大的時候, 叫我祖師爺的也很多, 聽習慣也就習慣了,畢竟師門規矩不可廢。”

玄奘皮笑肉不笑地拆臺:“師父,你不就是收了我一個徒弟嗎?”

……

胖頭陀尷尬一笑,大拇指和食指輕碾:“小白師父,您等我一下,一下就好。”說罷,胖頭陀就沉下臉轉過身,眾人只見一個肉球靈活無比地彈跳起來,然後咣咣咣地拍著玄奘的光腦袋,“為師在和你祖師爺談話,你一個晚輩插什麼嘴,小屁孩一點規矩都不懂,以為自己當了取經人翅膀就硬了嗎?靈山走到了嗎?真經取到了嗎?眾生普度完了嗎?我要是再年輕個十來歲,取經這種活還能輪到你?!”

玄奘疼得齜牙咧嘴,最後揉著被拍紅的光頭,嘴巴撅得都能掛油瓶了。

孫悟空兩眼無神:光死禿瓢就夠折騰人了,現在還了個死胖子!

豬八戒搖了搖頭: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小白龍緊盯著我:現在你成了祖師爺,威風了吧,得意了吧?

我不服地瞪過去:你以為我想當這祖師爺啊!

沙悟淨兩手抱拳:小善我現在抱你大腿還來得及嗎?

教訓完玄奘,胖頭陀又十分客氣地轉了過來,笑眯眯地問道:“都怪我這徒弟打斷了我,那個不好意思,小白師父,我們剛才講到哪裡了?”

我弱弱道:“講、講到師門規矩不可廢。”

胖頭陀啊了一聲:“話說咱們這師門的規矩是什麼來著?”

玄奘嘟囔道:“根本就沒有規矩好不好!”他如今明明是一個身形修長、劍眉星目的和尚,然而此刻在胖頭陀面前卻像極了一個十幾歲的倔強少年,不得不說,冒著捱揍危險還要小聲反駁的玄奘簡直快萌化了我的心。

胖頭陀抬手又要拍他腦袋,連忙被我攔下了:“那個大師——”

“小白師父叫我定光就好,”

胖頭陀客氣地自我介紹道,笑起來時本來寬厚的嘴唇都能咧到耳朵根,“叫名號什麼的都太見外了,定光是我從前的師父賜給我的別名,小白師父叫這個名字就好。”

我牢牢拽住胖頭陀的胳膊,提醒道:“定光你不是要去找彌勒佛下棋嗎?既然都已經到了他的小雷音寺,那你就先去找他吧。畢竟現在大家都挺累了,我也想去休息一會兒。”

胖頭陀恍如夢醒:“哦對對,是應該去找彌勒佛敘舊一番才對。那玄奘你們替我照顧好小白師父,等我和彌勒敘舊後再來找你們。”說罷,他便風風火火地隨著黃眉仙人出殿門去找彌勒佛。見胖頭陀總算走了,孫悟空他們幾個人都是一臉謝天謝地,各自散開去做事情。

玄奘頭疼地望著自己師父的背影,微不可聞地鬆了口氣。

我撲哧一笑,整個人撲上去掛在他胳膊上:“沒想到你師父管你還挺嚴厲的嘛!”

玄奘神情裡帶著三分無奈:“我是師父撿回來的孤兒,從小到大和他相依為命。小時候,我去化緣,他就去給人算命除妖。雖然除妖經常掉鏈子,算命十句話裡有七八句都不靠譜,但是長安城中的百姓都很相信他,說師父他是佛陀轉世。不過後來,我名氣比師父大了之後,師父就把算命和除妖的都交給了我。”

想到從前江流兒的那些師叔師兄,我就忍不住緊張地問道:“那他對你好不好?”

玄奘失笑著捏了捏我的臉頰:“當然好了,我可是他唯一的徒弟,何況現在還是他的金字招牌。你都不知道,當初觀音大士欽點我為取經人的時候,我師父高興得一邊啃燒鵝腿一邊抱著我哭得死去活來,冒著被噎著的風險,師父哭著對我說終於等到我苦盡甘了,只不過當時——”

見玄奘笑容一黯,我不禁追問道:“只是怎麼了?”

玄奘沒有說話,只是認真地瞧著正拽著自己僧袍的少女,而他那雙盛著星河的雙眼倒映著一個姑娘。半響,他才貌似輕松地說道:“只是那個時候我不懂他的良苦用心,不願意當取經人,整日頹廢地躺在街頭曬太陽、數星星。其實小時候,我師父從來都捨不得打我的,也是從那個時候起,他開始恨鐵不成鋼地拍我腦袋。”

我微微挑眉:“你居然還有這種叛逆的時候。”

玄奘倒是十分坦然:“因為,我也曾厭惡過所謂取經人的命途。可是師父告訴我,我所逃避的正是我苦苦尋覓的。”在我不解的目光中,玄奘像是一隻大型犬般抱住了我佝僂著脖頸,略顯瘦削的下巴墊在我的肩膀上,“他說,這是我最後的機會。雖然師父是個神棍,可我卻不敢和他賭,因為我怕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