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山上,九歌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宣於祁拿錢。

單槍匹馬闖入敵營總要先做點準備,自己實力如何她心裡有數,殺人要武器,她身無分無。

宣於祁不想當這個冤大頭,更不想助紂為虐,淡淡回了句沒錢,便埋頭繼續幹自己的事。

九歌瞥他一眼,自行從書桌後的抽屜裡拿出一袋銀子塞進懷裡。宣於祁見她如此不客氣,很是無語,忍不住譏諷:“殺人還起這麼晚,就不怕等你趕到時,天地都拜完了?”

九歌偏頭看著他,神色冷淡至極,“那又如何。”

宣於祁挑挑眉,未置一詞。

出了山莊,盤踞在湖對岸的蒼鷹雄飛而起,撲扇著翅膀衝向九歌,奔至近前時,雙翅一收,熟練地落在九歌的肩頭。

九歌斜眸瞅了一眼,擒住蒼鷹黝黑的翅膀,面無表情地扔出去,動作之粗魯可以稱得上是虐待,可這隻鷹似乎還很開心,清脆地嚦嘯一聲,張開雙翼,振翅高飛,像是遊耍般在九歌頭頂轉了兩圈,又徐徐下落,威風凜凜地立在她肩頭,銳利的鷹眸,環顧了眼四周,十分挑釁地盯著一側的宣於祁。

宣於祁不是花非葉,即便再無聊,也不會跟一隻飛禽見識,笑吟吟地睨了眼九歌肩頭這隻傲嬌的鷹,嘖嘖稱讚,“才訓練一個下午就這麼聽話,等你哪天走投無路,可以去當馴獸師了。”

九歌看他一眼,又瞥了眼肩上扁平的鷹頭,默然不語。

過了橋,來到湖對面,宣於祁看著九歌,唇邊笑容微斂,輕輕問道:“非去不可嗎?”

昨天九歌在訓鷹時,他便在一旁極力勸解,可她一句都聽不進去,說再多也只是浪費口水。

饒是如此,他依然不能理解九歌的想法。

在他看來,最多再過半年他們就能回去了,為什麼非得在這個節骨眼上一意孤行。

報仇真有那麼重要嗎?

宣於祁定了定神,停下腳步,轉身看著九歌,語重心長道:“刺殺太后你想過結果嗎?成功了,便是與整個天奕為敵;失敗了,便是誅九族的罪名,連幫你收屍都成問題......”

九歌聞言,漫不經心地笑了,“你不是說我被定北侯府除去籍名了嗎,既然如此,我孑然一身,還怕誅九族?”抬眼望向遠方,唇角笑意越發涼薄,“至於屍體就更無所謂了,死都死了,還怕五馬分屍嗎?本來無一物,便是挫骨揚灰了,又有何妨?!”

宣於祁凝著她清寂的臉龐,徹底無話可說了。

九歌回眸,深深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看在這袋銀子的份上,還你一個人情。風兮音欠我一個生日禮物,如果我沒回來,你幫我向他要。”

說罷,留下一抹淺淡的微笑,頃刻間便化作一抹黑點消失在宣於祁的視線中。

寂靜的山腰,宣於祁依然凝眸望著九歌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動,過了好半晌,方收回視線,長長嘆了口氣。

朱雀街上,大紅的喜炮被高高掛起,一串一串噼裡啪啦響得歡,街道兩旁站了滿圍觀的百姓,人人臉上都是眉開眼笑的,繁華的聖寧城中,鮮有這般熱鬧的婚禮。

迎親的隊伍從街頭排到街尾,沿街的茶樓酒肆上,系滿了無數條紅色綢帶,將喜慶之意妝點的滿城都是。

九歌站在屋頂上,面無表情地看著擁擠的人潮跟著迎親隊伍,緩緩朝這邊湧來,眉宇間透著寒意,眼底冷芒一點一點結成冰霜。

鞭炮聲源源不斷,蒼鷹受了驚,落在肩上的爪子越嵌越深,鋒利的勾爪刺破衣衫,深深地鉗進肉裡。

刺痛之意傳來,九歌心緒微斂,俯首望向下方,目光落在人潮中間那頂華貴的八抬大轎上。

喧天的鑼鼓聲震耳發聵,蒼鷹的利爪越收越緊,九歌眸光微沉,冷冷掃了它一眼,猛然抬手,揪住一邊翅膀,信手一拋,毫不留情地將它扔了出去。

蒼鷹受驚,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

“嚦——”

嘹亮的鷹嘯在鞭炮中顯得格外刺耳,全城百姓皆驚,紛紛仰首望去,只見一個黑色的龐然大物從高聳的屋頂上如流星般劃過......

竟然是隻鷹!

喧囂的聖寧城裡,哪來的塞外雄鷹?

正當眾人以為自己眼花之時,卻見那頭黑色的大鷹又從另一側屋頂展翅飛回,伴聲聲嚦叫,翱翔在花轎上方,似乎在尋找什麼,竟徘徊不去。

京城百姓久居鬧市,鮮少見過這麼大的蒼鷹,不禁覺得新奇。

正當眾人仰首望天時,長街上不知打哪吹來一陣清風,將人群中央的花轎轎簾掀開一角,不等人察覺,又悄無聲息地落下。

轎簾落下沒多久,街道兩邊的巷子裡,數名黑衣人一湧而出,輕盈地躍上屋頂,搭箭上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