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親王府處在京城最豪華的地段兒,離皇宮不遠,睿帝當初賜這座府邸的時候,初衷是想讓君羽墨軻方便隨時進宮。

可這傢伙現在架子是越來越大了,聖旨都傳不進宮,想見他還要他堂堂一天子親自登門,睿帝能不怒麼,心裡揣著一團火,連通稟都不用就直接殺進去了。

寧王府裡一片愁雲慘淡,侍衛們都見過龍顏,不敢懈怠,畢恭畢敬地跟在後面,等得到訊息的管家韓叔急急忙忙的趕來時,睿帝已經輕車熟路地走到了紫竹林外。

這不是他第一次來紫竹林,對他弟弟的住處還是有點印象的,遠遠地就看見君羽墨軻的院子裡多了兩顆梅樹,看樹幹似乎有些年份,不像是剛種的。

睿帝心中疑惑,於是問:“那兩顆梅樹是何時栽的?朕記得寧王並不喜歡梅花。”

“回皇上,不是新栽的,是前兩天花世子帶人從定北侯府的玖棲院裡移過來的,為此還和定北侯世子大打了一架。”韓叔是王府老人,亦是當年定國公府的舊臣,語氣恭敬卻不顯得卑微諂媚。

睿帝皺了皺眉,道:“哪裡沒有梅樹,需要他去定北侯府搶,花非葉是太閒了嗎?”

“花世子說,用定北侯府的東西能緩解王爺的病情。”韓叔一本正經地回答。

睿帝扶了扶額,有些頭疼。

定北侯鬱凌雲雖然被他禁足在府,但好歹是開國功臣一朝良將,被人堂而皇之地搶到府上,簡直是赤裸裸的侮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皇家授意的......

“去,叫花非葉來見朕。”兩個弟弟,真是一個比一個不省心。

韓叔看上去似乎有些為難,“皇上......現在嗎?”

“怎麼,他不在府上?”

京城的上流人士都知道,肅清候父子不和。所以,身為肅清候世子的花非葉很少住在自家府裡,要麼終日流連在花街酒肆,要麼一去江湖幾月不歸。如今君羽墨軻這個樣子,以花非葉的脾性,不是應該留寧王府裡看著他麼?

“皇上有所不知,最近花世子和鬱世子幹上了,每天都要去定北侯府裡找他打上一架,然後再帶一些玖棲院裡的東西回來,這不,才兩三天的功夫,連樹都搬來了。”

睿帝眉尖跳了跳,“你是說他又去定北侯府鬧事了?”

“正是,今早天一亮就出去了。”韓叔如實交代。

睿帝怒了,“這混小子!真是越來越膽大包天了,定北侯府豈是他能胡來的地方!趕快派人去把他找回來。”

皇上都發話了,韓叔也不敢耽擱,連忙招來幾名侍衛,讓他們趕緊去定北侯府找人。

君羽墨軻從小在琅琊谷長大,不習慣讓人伺候,所以紫竹林裡也沒什麼下人。

睿帝進了院子,也不讓韓叔通稟,大步流星地去了主屋。

韓叔瞅著他怒氣衝衝的背影,正想說些什麼,睿帝就已消失在門後面,很快又從主屋出來,冷著臉問:“寧王呢?”

韓叔輕咳一聲,抬手指著院子裡的新搶來的那兩顆梅花樹。睿帝抬眼望去,發現粗壯的樹幹後面安安靜靜地坐著一個人。

就如韓叔所言,定北侯府的東西能緩解君羽墨軻的病情,也正因為有了這兩個梅樹,君羽墨軻才會破天荒地從屋子裡出來。

深秋的梅樹將綻未綻,稀疏錯落的枝條歪歪輕斜著,君羽墨軻安安靜靜地坐在地上,臉上一片木然,眸光空洞,他曲著一條腿,半邊身子靠在樹幹上,不言不語,垂著眸,痴纏地看著放在腿上的一卷畫軸。

蓄滿鬍渣的臉上,是一片死寂般的青白。

往日的優雅、雍容、懶散、深沉,邪肆之氣,統統不見了,整個人,了無生機!

“三道聖諭都召不動你,朕還以為你死了。”睿帝沉著臉,大步走了過去,掃了眼他這副頹廢樣子,頓時怒火不打一處來,“你看看你現在成了什麼樣子!居然還坐在地上,成何體統!”

他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可看到君羽墨軻時,心中的憤怒瞬間帶上了一層震驚和不可思議。

坐在地上的這個人還是他那倨傲猖狂的弟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