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聞言,眉心一跳,倏地轉過身,目光冷厲地落在夜亭臉上,“他回來了?”

夜亭低下頭,“是。”

九歌眼底有什麼飛快地閃過,移目看向遠處的飛來峰,依稀可見山頂有陣陣的火光往山下緩緩挪動…。

退兵了!

看來君羽墨軻和花非葉並沒有找到後山懸崖下的暗道,楚翊塵和靈回之巔的弟子都已順利脫身。

想至此,九歌神色稍緩,唇角隱約浮現出一抹欣慰的淡笑,懸了一天的心終於放下了,連纏繞於心底的愧疚感也稍稍減了幾分。

“王妃?”夜亭見她一直望著窗外不為所動,於是低聲提醒道:“主子還在等您。”

九歌眸光微動,回首看了他一眼,斂去神色,語氣淡淡道:“回去告訴你主子,就說我現在不想見他。”末了,又補充道:“最後再說一次,不要叫我王妃!”

夜亭聞言停頓了一下,抬眸覷了眼九歌,身子稍稍前傾,低聲道:“請恕屬下多言,倘若王……鬱小姐想知道主子為何兵攻靈回之巔,不妨過去看看。”

九歌放在窗臺上的手忽地握緊,目光凌厲地看向他,沉默良久,方吐出兩個字,“帶路。”

原本以為是去君羽墨軻房間,沒想到竟然不是。

“鬱小姐裡邊請。”

夜亭帶著九歌來到客棧最上等的一間客房外,將微掩的門扉輕輕推開,對九歌做了一個往裡請的動作,自己卻站在門檻外沒有進去的打算。

九歌默了默,整理好思緒,抬步跨進門檻。待她進屋後,夜亭將門扉重新關上,只在守在門外。

房間裡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藥味,九歌蹙蹙眉,在房間裡環視了一圈,除了君羽墨軻外,還有兩個人。

一個是剛才給孟無緣診脈的大夫,正坐在床前,在給人診脈的樣子。

另一個人站在牆角,是一名她從未見過的女子,約莫三十來歲,一身利落的勁裝,眼神冰冷透徹,見有人進來,目光直直地射向九歌,神態不似夜亭林崖那般恭敬,看著她的眼神帶著一股子傲氣,傲氣中還透著絲絲探究,彷彿在掂量她的身份。

九歌沒有理會她,目光轉向佇立在床前的君羽墨軻身上。君羽墨軻已經褪下了白日裡的黑甲,換了一身平日所穿的黑色錦袍,此時正背對著她,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也未曾回頭。

過了一會兒,等大夫診完脈,君羽墨軻方沉聲問:“太后的傷勢如何?”

“回稟王爺,太后的傷勢雖嚴重,但大多都是皮外之傷,草民已讓鍾黎姑娘上了藥,再好生調理數月,應該就能恢復。只是這腿傷……”大夫低垂著頭,如履薄冰道:“請恕小人無能為力,太后的腿骨已斷,想要雙腿復原基本不可能。”

九歌聽了,面色微微一變,緩步走到君羽墨軻身後,當看清看清太后的模樣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床上之人面色飢黃,形容枯槁,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臂如骷髏般駭人,整個人瘦骨嶙峋,就像身體裡的精氣被人抽乾了一眼,若不是聽大夫說她還活著,她絕對會以為這是一具屍體。

這還是個人嗎?

按照君羽墨軻兄妹三人的年齡推算,太后最多不會超過五十歲,可是躺在床上的人,何止五十歲啊,連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都不如,彷彿就是一具剛從墳墓裡挖出來的屍骨架……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此人就是君羽墨軻一直苦苦尋找太后。

君羽墨軻似乎早有心理準備,聽了大夫所言,垂在身側的手輕輕的顫了一下,最後緊握成拳,閉目沉默良久,才又重新睜開眼睛,移目看向床上之人,不急不怒道,“你先下去。”

“是。”大夫躬身行禮後,便緩緩退了出去。

房間裡恢復了最初的安靜,九歌按住心神,側目看著君羽墨軻挺直的背影,眸光有些複雜,抿著唇想要說些什麼,但始終沒有說出聲。

過了許久,耳邊響起君羽墨軻低沉的聲音,“假如有朝一日,定北侯被皇兄削了爵位折磨至此,你會恨本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