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地牢之中, 少年抱著胸膛, 蜷縮在牆角。聽見外頭傳來的腳步聲, 他抬起頭,頓時驚喜跳了起來, “孃親,舅舅!”

琳琅打量少年片刻,見他渾身是血,卻活蹦亂跳得像頭小蠻牛, 顯然沒有受到多少的皮肉之苦。

她頗有些感慨。

這便宜兒子渣得天真,運道著實不錯,無論淪落到什麼境地,始終有人護著他。

闌門門主跟師兄弟們在穿雲一箭軍的圍剿下,能毫髮無損逃脫的只有三人, 四師兄雷青嶺與五師兄李千機受傷最重。

五師兄李千機離人最近, 開局就替巫馬沛擋了好一陣子,後來大師兄遇險,李千機想都沒想做了大師兄的肉盾。沒了五哥哥的保護,巫馬沛慌亂無助,眼看著要被射個透心涼, 千鈞一髮之際, 四師兄悍然不顧地反擊,像一隻彪悍的老母雞似的, 把可憐幼弱的小崽子護在身後, 替他擋住一切殺機。

也正是因為如此, 犀奴國威風凜凜的上將軍失去了最佳逃跑時機,眼睛受傷,腿腳中箭,情況比五師兄更為嚴重糟糕。

琳琅很懷疑巫馬沛是天道的親兒子,不然怎麼會次次逢凶化吉,從虎口脫險。沒了皇帝舅舅的保駕護航,一群實力卓絕的師兄哥哥們爭先恐後跳出來。

沒有被女主奚嬌嬌的光環迷得神魂顛倒之前,師兄弟們兄友弟恭,正直友善,對師傅師孃的唯一血脈十分愛惜,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不過天道爸爸她都敢搞,還怕搞不定這小兔崽子?

“定兒,此處住得可好?”長公主難得顯露出幾分溫柔,“孩子,苦了你了。”

少年多日的委屈瞬間洶湧而來,竹筒倒豆子般控訴起來,“孃親,你好狠的心,那穿雲一箭軍完全不長眼睛,差點要了我的性命!若非哥哥們捨身相護,我早就被射成馬蜂窩了!我是你兒子,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呢?你是不是要看你兒子被人活活糟蹋死了才肯消氣啊?”

長公主聽他說完,挑起眉,偏了偏頭,問自家的弟弟,“阿弟,本宮年紀大了,記性不太好,本宮有兒子嗎?”

皇帝舅舅神色沒有半分波瀾,從善如流,“沒有。”

他的目光落到長姐的鬢髮之上,烏黑如綢緞,泛著桐油的柔光,比少女還要秀麗茂密。在弟弟心中,姐姐一向是年方二八青春貌美,沒有半分衰老的跡象,他想著,莫不是近日事多,讓阿姐產生了力不從心的情緒?

荒帝若有所思,看來他得找個時間為阿姐辦幾場熱熱鬧鬧的宴會了。

巫馬沛的眼圈頓時紅了,小貓似弱弱叫著,“……舅舅,你也不認沛兒了嗎?”

皇帝舅舅薄唇輕掀,“你是誰?我盛朝開國以來,只有一位廢太子,他為了區區一個不知死活的小女犯,不認他的孃親與舅舅。孤反而欣賞廢太子的識相退出,省得日後繼承大統,沒出息被女色所惑,汙了我巫馬皇族驚才豔絕美譽天下的盛名。”

巫馬沛羞愧得無法抬頭。

琳琅瞟了皇帝舅舅,果真如朝臣哭訴的那樣,他們的陛下相當喜歡日行一懟,只要一開口,絕對能把人的心肺管子懟得漏氣,連投毒都省了。

荒帝注意到了旁邊人的目光,略微皺眉,莫非是阿姐嫌棄他罵得太難聽了?

索性走到琳琅的身後,袖袍一甩,乾燥溫暖的大掌輕輕掩住她的耳朵。

然後,繼續毒舌。

“孤見過人蠢的,沒見過能蠢成這樣的,往你身上多插五六個小雞翅膀兒,你估計也是嫌重,還想飛起來?怕是日後做了旁人的盤中餐,旁人都嫌棄你咬起來澀口難吃。”

巫馬沛正是貪玩愛鬧的年紀,也曾被大儒訓斥過,但他們顧忌著至尊之威,不敢給太子殿下過重的壓力。普天之下,能把巫馬沛罵得狗血淋頭不敢反駁的,除了琳琅,也就只有這位冷血寡情有著屠夫之名的皇帝舅舅。

“孃親……”

巫馬沛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琳琅,可惜,那位疼他愛他的巫馬長公主早被人氣到棺材裡了,而琳琅根本沒興趣給熊孩子當什麼知心後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