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如真的死了,乾乾淨淨的,與這片天地再無任何的關係。

她認輸了。

女子的求生越來越淡,意識混沌,也不想睜開眼了。

最後能死在一個溫暖又寬厚的胸膛中,算是善終了。

細瘦的手慢慢垂落下去。

“啪——”

一枚碧綠鐲子滾落。

床上的人隨即驚醒了。

他先是怔了怔,撫了下額頭,細密的汗珠早已濡溼了鬢髮。

“爹爹……又做噩夢了?”

稚嫩的聲音軟軟貼著耳。

一個小姑娘『揉』著眼,翻身趴在男人的胸膛上,她粉白的小臉蛋兒嵌著一雙琉璃般剔透的眼睛,嘴唇柔軟紅潤,約莫是歲的樣子。

“吵醒你了麼?”

父親撫『摸』她軟綿的臉頰,聲『色』溫柔如水。

“嗯……爹爹的吵醒不算吵醒。”小姑娘搖頭晃腦,又緊張問他,“爹爹還沒說,做什麼噩夢了呢?”

他又夢見了她死前的那一幕。

顏『色』姝麗的母親吻別了孩兒,又轉過頭,遙遙看著他。

她似乎張了張嘴,說了些什麼。

那聲音很輕,很低,根本聽不清楚。

他瘋了似的想要抓住她,想要保護她,可是徒勞無功,全程目睹心愛之人在天罰之下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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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眼就是永別。

“爹爹——”

小姑娘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父親的雙手箍住了柔弱的肩膀,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整張小臉陷進了男人的胸口。

她難受皺了皺眉。

全是骨頭,硌得慌。

爹爹雖然生得高大頎長,可是身體不好,聽說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毛』病,像個輕飄飄的紙片人,小小的風寒就能吹倒了他。有時候爹爹咳嗽得厲害,三天兩頭歪在床榻上,秀眉微蹙,眼裡全是血絲,讓她又心疼又害怕。

郎中來看爹爹的時候,爹爹難得強硬,不讓她踏進房門一步,所以她到現在都不知道爹爹得了什麼病。

就隔壁家的崔小弟老看她不順眼,一言不合就找茬,說她爹爹得了肺癆,不久後就要一命嗚呼,到時候她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沒人疼也沒人愛。

小姑娘怎麼能嚥下這口氣,當場跟崔小弟打了一架。

冬天的小孩子被大人裹得嚴嚴實實的,一身厚重耐寒的冬裝只『露』出兩隻眼睛,活像胖乎乎的小湯圓。然後小湯圓們相互揪著對方的頭髮跟耳朵,從院子頭滾到院子尾,從院子尾滾到院子頭,水火不容,偏偏勢均力敵,於是較勁了好久,還把男主人親手種植的四時花草毀了個遍。

那天小姑娘被一向寵愛她的爹爹罰站了。

那小鬼還不消停,光明正大地爬上她家的牆頭,頂著一副鼻青臉腫卻趾高氣揚的小模樣,懶洋洋看她罰站。

小姑娘真是恨死了那個姓崔的。

她現在就想爹爹快點好起來,然後搬到別的地方,哪怕是琉璃鎮隔壁的水牛鎮也行,名字她不嫌棄,再也不要見到這個可惡的小混蛋了。

“爹爹?”

手上的勁道慢慢鬆了,小姑娘緩了口氣,抬起小腦袋,撞入了一雙沉靜的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