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一刻起,我與薄情就彷彿是綁在一條船上的人,他替我做一些我不願意做的事,而我承諾替他報仇。他自知報仇不易,倒還算十分有耐心。

薄情用只剩下三根手指的右手從床頭的櫃子裡拿出一個烏青色的小瓶子遞給我,說:“漫漿藤是個好東西。”

“只可惜長得醜。”我嫌棄道。

我喜歡一切好看的東西,漫漿藤出現在我的院子裡,完全是一個例外。

“可偏偏能夠幫你。”薄情一語雙關。

若是曾經的薄情,可不會這般自諷,自然也不願與我多言。

長得像潰爛的傷痕的漫漿藤種在離閣樓最遠的地方,它沒有花,只有像手掌一樣的葉子,漫漿藤的葉子比我的手掌大,能遮住那些惡心的藤,可即便如此,我也從來踏足那裡。

遮住了又如何?還不是惡心!

和一些人心一樣。

我自己不是什麼好人,但不代表我可以認同其他的壞人。

人嘛,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

我也不例外。

我嘆了口氣,起身離開:“若非你行動不便,我還真不願意來!”

薄情冷哼一聲,倒在床上繼續睡覺。

回到浣魂苑,必要經過礦山。

經歷了大量的死亡,採礦的噪音也減弱了幾分。

“君先生。”新上任的司官朝我一鞠,我點頭示意,他便接著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那個說錯話的司官,興許也被丟到鬼欲深淵去了吧?

尖銳的石塊隔著布墊子鞋,很明顯的咯腳,走到礦洞口,我攔下一個奴隸,問:“今天有人死麼?”

奴隸抬著灰暗的眼睛,語氣木訥地答:“打死了三個,病死了四個,砸死了一個。”顯然,他是新來的,並不知道我是誰。

“以前是做什麼的?”他的眼神有些不一般,我忽然有了興致,便繼續問。

“鏢師。”他答,手裡抱著的大石塊緊緊地靠在胸口,滿是血痕和沙石的手用了些力,捏碎了一小塊石頭。

“可是奴隸得罪了君先生?”司官從不遠處跑過來,戰戰兢兢。

我沖那奴隸一笑:“我不喜歡說謊的孩子。”

司官一揮手,跑來幾個衛兵將那個奴隸架住,司官賠笑道:“屬下這就讓他領罪!君先生息怒!”

“憑什麼說我說謊!”他很不服氣,來到這裡,更不服氣。

架住他的衛兵一拳打在他的臉上,他咳了幾下,吐出一口血。

“猜的。”我答。

奴隸冷笑:“這裡連‘人’都沒有,哪裡來的人會‘說謊’!”

“哦?”我玩味地看著他,五官長得很明朗,灰暗的眼睛裡似乎都能燃燒出星火來,隨即朝司官說道,“洗幹淨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