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棺材自然是不能扛進家門的,不說季簡這個腦神經粗的會怎麼想,鄰居要是看到了估計會立刻報警。

沒兩天,曾導約見季簡和小王,再將電影的事情上報到公司,很快事情敲定了下來。

電影早就在籌備,曾導扛著重壓,現在終於等到季簡鬆口,笑得合不攏嘴。

男二這個角色在整個劇本裡堪稱靈魂人物,曾導的戀人就是這部電影的編劇,兩年前見過季簡之後久久不能回神:“我從來沒想過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陸希鶴,季簡不來,電影不拍也罷。”

季簡聽到被稱為“金筆”的編劇對自己的評價這麼高,笑得一臉不好意思。

電影名叫《陸家風雲》,講述上個世紀初一個大家族的興衰史,男主角就是家族繼承人陸予安,從一個安於後院的小兒,漸漸抽枝剝繭成長為意氣風發的有志青年,帶著族人艱難地從江南富庶之地,逃往新加坡,期間發生重重磨難,有的離開,有的死亡,只有少數幾人跟著他偷渡到目的地。

陸予安的成長史,象徵著一代人經歷戰亂背井離鄉,最終艱難紮根異鄉的抗爭歷史,百轉回腸的生離死別有之,破繭重生的思想飛躍也有之。

而季簡飾演的陸希鶴,更像是犧牲在陰暗角落裡的小人物,茍延殘喘著祈求一口施捨。

陸希鶴是陸予安的小叔叔,原是那一代人裡最得嬌寵的兒子,卻在軍閥攻城時被馬蹄踩折了腿。逃亡在即,帶上他一個傷員,對於一家人而言實在困難重重。陸家的族長陸老爺不得不捨棄心頭摯愛,偷偷給他喂藥,在他枕邊留下一把匕首,而後帶著一家子趁夜離開。

陸希鶴一夜醒來,從前繁華熱鬧的陸家一片空寂。他自小便被捧在手心,哪裡受過什麼苦?更沒想到竟會被拋下。無論他如何聲嘶力竭地呼喊,也只能得到死一般的寂靜。

軍閥進城必將劫掠城中財富,而首富家中無論如何都逃,不過一劫。陸希鶴將匕首藏入袖中,整個人滾到地上,用雙手撐著身體,一點一點往外爬,疼痛爬滿軀體,他咬著牙忍著淚,聽到一聲破門聲,絕望地錘著自己無用的腿。

此後,命運流轉直下,陸希鶴靠著一張出色的臉逃過死劫,卻也因這張臉難逃生劫。父親留給他的匕首,是讓他自保,還是自盡,成為他一生都過不去的心結。

為求活命,他成奸佞小人,以色謀權,助紂為虐殘害無辜。幾年後,異國軍隊鐵蹄踏入城中,亂世紛擾,陸希鶴靠著多年積累悄悄護著幾個國家派來的間諜離開,送上投敵軍閥的內部機密。

許多年後,軍閥和敵軍最終戰敗,他被當成第一批需要清理的政治犯關在牢中,看守他的獄卒都忍不住朝他吐口水,誰能想得到如今白發橫生,滿面風霜的人竟是曾經豔驚滿城的人物?不等他腦袋點地,上頭派來人將他請出牢獄,給他備上幹淨的衣物,送他回到破敗不堪的陸宅。

過了兩年,他受到來自新加坡的來信,是陸予安的慰問——早年聽祖父說他不願累及家人,臨別前夜偷偷躲起來,陸予安敬佩小叔多年,想早日重逢,祖父病重,也盼望一家人團聚。

陸希鶴雙手痙攣顫抖,望著幾張薄紙,又哭又笑,對著鏡子用那把匕首將滿頭華發剃了個精光,連鮮血流了滿面也不管不顧。

第二日,竟是瘋了。

從此世間再無陸希鶴,只多了個瘋瘋癲癲的跛腳和尚。

曾導和演員們確定時間,為了等季簡的檔期,錯過了幾個調不出時間的演員,還好主演們都在,不耽誤什麼。就是這樣,等開拍也得入冬了。

季簡閑得無聊,成日裡拉著小王和曾導、李編混跡在一起搓麻將,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某日,曾導苦著臉吐苦水:“季簡,你們老董也太善變了,前段時間才往我組裡塞人,這會兒說不演就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