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陌以極快的速度捂住距離自己最近的傅聞聲的眼睛,同時, 慕迴雪也遮住了陳姍姍的雙眼。

唐陌感到掌心一陣濕熱, 他懷中的男孩身體顫抖, 眼淚止不住地流淌下來。

陳姍姍則冷靜許多,她拉下慕迴雪的手, 聲音沙啞:“……沒事。”這聲音啞到小姑娘聽到時也沉默了。又過了一會兒,陳姍姍看著那座成為廢墟的北京城,再次開口。這一次, 她的聲音堅定無比:“真的沒事。”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

就這樣, 在這場無比震撼又壯麗的死亡面前, 六個人都無聲地凝視了許久。

終於,傅聞奪伸出手將窗簾拉上, 大家回過神。

傅聞聲擦幹眼淚, 心裡還是悶悶的一陣難受。他知道黑塔說過, 在這七天裡, 每天都有兩千多座黑塔會消失,與之一起消失的是那塊地區的城池和人類。但是……

“擊敗馬戲團團長的時候明明不是很難, 大哥四個人聯手, 真的沒有那麼難。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當他親眼看到人類文明的坍塌時, 他才明白, 這個遊戲是多麼的殘酷。

他們能救得了幾個人?

每一天,都有兩千多座黑塔消失。他們只有六個人,而全世界一共有五座黑塔。

安德烈突然站起來:“我去柏林。”

眾人明白他的意思, 慕迴雪也下意識地站起身:“我和你一起。”

安德烈目光漆黑地看著她,聲音沉悶:“你留下。”

慕迴雪愣住。

安德烈深深地看了慕迴雪一眼,沒有給出原因,他拿起自己因為療傷而脫下的裘衣,轉身走出大樓。高大強壯的俄羅斯壯漢行走在荒涼的道路上,昌平區裡到處都是從北京城逃亡過來的玩家,他們全部向著北方逃跑。

在這蜂擁的人流中,只有一道高壯的身影逆著人群,堅定地朝著西方而去。

他要去的地方是歐洲。

即使七天時間他可能走不到那兒,即使路途中他隨時可能因為黑塔的消失而死亡,但是他非去不可。

傅聞奪站在高樓上,看著安德烈的背影。片刻後,他道:“先去北京看看有沒有幸存下的人類,明天我們也動身去廣州。”

“好。”

北京城的黑塔消失後,這裡變成了一座無人的廢墟。一切涇渭分明,同一條道路的兩端,一端毫無變化,一端已經成了水泥碎片。

唐陌站在道路中央,將手伸出兩區的交彙線。他轉首道:“沒事。看來現在活過七天的一個方法是找到一個已經消失的區域,在其中就可以活下來。大部分人應該都能想到這個方法,估計很快他們就會回頭,躲在這裡安穩地度過七天。”

眾人走向第八十中。

很可惜,他們沒找到任何天選成員。不知他們是死在北京城中,還是順利逃脫。

高樓殘破的磚瓦在大地上堆出一座座小山。當現代樓宇全部塌陷後人們才發現,人類在這片大地上建設出來的文明竟然已經超越了大自然本身。

北京,朝陽區。

唐陌和傅聞奪動身去尋找倖存的人類,並且搜尋一些廢墟,想找尋黑塔消失的資訊。陳姍姍和傅聞聲則在其中休息。傅聞聲今晚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他是隊伍六個人中心理承受能力最差的那一個,回想起自己傍晚時的失態,小朋友感到自責。

他很快堅強起來。

他能做的事情不多,只能盡可能地耗費自己的異能,做出更高階的治療礦泉水。

陳姍姍在本子上寫寫畫畫著,她抬起頭觀察四周,突然發現慕迴雪不見了。小姑娘皺起眉毛,想了想,起身去尋找對方。

皎潔明亮的月光灑在北京城的廢墟上,四圍空曠寂寥,找不到一絲人影。

陳姍姍自然不知道,她所要尋找的慕迴雪就躺在他們身旁這座廢墟小山的最頂端。她枕著右手,看著那輪潔白的月亮。良久,她伸出左手,眯起眼睛。月光透過她的手指縫隙灑下來,斑駁的影子照在她的臉上。

就這樣,世界上最強大的回歸者曬著月亮,看著月光。

五分鐘後,慕迴雪笑道:“既然來了,幹什麼不出來。我以為我們已經算是朋友了,或者說……隊友?”

一道沉悶的腳步聲從廢墟後響起。

裹著厚厚的裘衣、將臉埋在帽子裡,只露出一雙綠色的眼睛。安德烈一腳一腳地踩在破碎的磚石玻璃上,走到廢墟小山的話,也沒說自己為什麼去而又返,只是用平靜的目光靜靜地看著慕迴雪。

慕迴雪看著月亮,說道:“你為什麼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