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盯著門口,他等的人還沒有來。

接到司城玄瑞的訊息之後,司城玄曦幾乎第一時間就往皇宮裡趕。他已經來看過恭帝無數次,也探過他的脈,沒有感覺任何異常。現在,父皇竟然要見自己?怎麼會呢?父皇現在連話也不能說,也許,不是父皇要見自己,是三哥要自己來見父皇吧。

對於恭帝,他心中的感情很複雜。

有怨恨,有不滿,有不甘,也有痛苦。

從他記事起,他就沒有感受過恭帝一絲一毫的父愛。現在,恭帝要見他,見他幹什麼?

可是,司城玄曦仍是來了。他心中再是不滿,再是不忿,再是不甘,再是怨恨,他還是來了。身為人子,他沒有感受過父愛,身為臣子,他也沒有感受過半點看重和關注,但是,他是兒子,是臣子,天下無不是之父母,無不是之君。

他必須來。

何公公端著一碗參湯,向寢宮走去。

司城玄曦想起龍床上那個瘦骨嶙峋的身影,剛硬的心中竟生出幾分滄桑,他接過何公公手中的託盤,道:“公公,我來吧!”

端著參湯進去時,滿屋子空蕩蕩的感覺十分明顯,司城玄曦看了看房梁後,他記得,這裡應該有一個大內侍衛暗藏著保護父皇安全的。

沒有。

帷幕後,沒有。

除了病床上的恭帝,這屋子裡竟然真的沒有別人了。

他見恭帝閉著眼睛,似乎已經睡著了,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悄悄地走近。

才到床邊,恭帝的眼睛毫無預兆地睜了開來。

司城玄曦沒有覺得什麼異常,他把託盤放在旁邊的幾上,輕輕地幫恭帝托起頭,在他頸後塞了個枕頭,然後端起參湯,用湯勺舀了一勺,輕輕吹了吹,遞到恭帝的嘴邊。

不管有多少恩,多少怨,多少恨,面前這個人,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計較,有意思嗎?就當是盡盡人子之孝,把以前的都放下吧。

一勺,一勺,又一勺……

他沒有絲毫不耐煩,也沒有絲毫的不情願,一碗參湯,很快就餵了大半碗,恭帝很配合,司城玄曦喂著喂著,臉色就有些驚異,他還記得,之前何公公喂他喝東西的時候,他的嘴角會流掉大半,現在,可是一點也沒有漏。

他不由意外,看了恭帝一眼。

這一眼,讓他幾乎把手中的碗扔了。恭帝竟然在對他眨眼睛。

他定定神,凝神看去,沒錯,恭帝真的在向他眨眼睛。不是普通的眨眼睛,而是類似於孩子惡作劇似的眨眼睛。這種表情,不管發生在誰的身上,司城玄曦也會淡然應對,但是,當這種表情竟然出現在恭帝臉上時,司城玄曦心中有種見鬼了的感覺。

一個半身不遂,臉部肌肉僵硬,連喝水都成問題的人,突然做起鬼臉來,這種感覺簡直是不要太驚奇。

司城玄曦瞪大了眼睛。

然後,他就聽見恭帝的聲音,嘶啞,但是,的的確確是發出了聲音,那聲音裡,竟然還帶著幾分促狹:“我不是鬼,你也沒有看花眼!”

司城玄曦在初時的震驚之後已經恢複了冷靜,他放下參碗,道:“父皇,您已經有所好轉了?”

恭帝的心情甚好,大概是接連看見太多人的震驚,即使他的情形已經不可能再壞了,但卻仍然阻止不了他的好心情。他道:“你三哥沒有告訴你,我只是中了雙重毒,所以,倒難得的有了幾分清醒。”

“雙重毒?”司城玄曦眼光一厲,司城豐元的話又在耳邊回響,但是,他沒有說什麼,恭帝能這麼說,表示他對自己的現狀很清楚,只怕情形已經很壞了。

恭帝的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圈,緩緩道:“你是不是一直怨恨我?”

司城玄曦沒有出聲。

恭帝淡淡地道:“你的母妃去世之後,我對你們兄弟,就一直很冷淡,你是不覺得帝王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