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魏拎著醫藥箱回來了,衛洵接過來道:“給我,我自己來。你去讓咱們帶過來的人分別查查今天文世和、文慧和沐浩倡都去了哪裡,見了什麼人……對了,還有那個黎青!能查多少查多少,快!”

他似乎終於冷靜下來了,說話有條有理,只是最後一個字還是體現了心中的焦灼,小魏本來想幫他處理手上的傷口,但聽見了衛洵的口氣,猶豫了片刻,還是立即轉身去執行了。

宋軫在一邊聽著,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衛洵所說的宋權這個人原來是認識的:“衛少,我的確有個大哥叫宋權,只不過他比我大了快二十歲呢,是我爸和他前妻生的,後來他前妻去世之後又過了幾年,我爸才跟我媽結婚。我就跟他更不熟了,我出生那會他已經離家出走了……”

他一邊說一邊看著衛洵直接把半截鮮血淋漓的鉛筆拔出來往地下一扔,直接拿起酒精沖著自己的傷口算作消毒,鮮血和著酒精一起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衛洵卻好像不知道疼一樣,連點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宋軫活了快三十年,頭一次發現自己似乎還有暈血的毛病,話說到一半,連詞都忘了。

直到衛洵忽然抬起頭來瞥了他一眼。那一眼幾乎沒帶著什麼情緒,卻彷彿含著刀鋒一樣,叫宋軫接著說了下去:“……直到一年多以前他回來了,那你也懂,我當然得提高點警惕,不過宋權雖然接手了一小部分生意,倒也沒怎麼特別跟我作對,也不咋回家,我看他那人挺孤僻的,後來就不大注意了。”

衛洵其實一點都不想聽著他在這裡絮叨,他覺得從聽到沐浩倡的電話開始,整個人就好像被扔進了油鍋裡一樣,沐嘉樹離開之後傳來的每一個訊息,都如同火焰,一點點炙烤著他的心髒,可是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亂。

“那你剛才聽了我的話,應該也知道了,這次的事十有八九就是宋權做的。”

宋軫道:“可他為什麼……”

衛洵努力壓下心頭急躁,平心靜氣地道:“還看不出來嗎?除了算計沐家之外,他還在藉著這件事陰你。你想想,這是你的主場,人是在你選的地方沒的,你覺得如果他的兩個兒子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沐先生從醫院出來會放過你嗎?”

氣氛一僵。

在衛洵的面前,宋軫頭一次露出了正經的表情:“你需要我做什麼?”

衛洵深吸一口氣:“想想,如果你不知道,就打電話問問你的父親,在宋權母親生前,他們的母子關系怎麼樣,有沒有一起去過什麼有紀念意義的地方。”

都是高門子弟,有些事能不沾就不沾的道理宋軫也同樣明白,他本來想裝傻充愣地把這件事糊弄過去,但衛洵這麼一說,才讓他意識到,自己想躲的遠遠的是真的不行了。

除了說服宋軫以外,衛洵也讓人調查了沈樹母親曾經居住過的一些地方,從宋權的種種行為來看,這人絕對是個心理變態,而他專門找不同的人來殘害女性,應該就是曾經在母親或者妻子身上受過什麼刺激,眼下沐嘉樹剛剛被綁走的最佳追蹤時機已經耽誤了,只能從這兩個方面著手尋找宋權有可能藏身的地方。

正如他和沐嘉樹之前分析的那樣,現在已經基本可以確定文慧的很多行為都受到宋權的影響和暗示,衛洵想不明白的則是,宋權做這一切的目的何在。

他根據宋軫打電話問到的地點,以及沈樹母親的調查結果鎖定了幾個地點,分別派人去查,沒想到居然哪一處都沒有沐嘉樹的下落。

衛洵困獸一樣在房間裡轉了兩圈,感受到一種五內俱焚的痛苦。

他恨不得現在立刻親自上陣把沐嘉樹給追回來,可是到目前為止,他甚至連自己應該去哪個地方都不知道。

電話鈴聲響起來。

沐嘉樹的手機一直被衛洵攥在掌心,以便有什麼訊息第一時間瞭解,而當他急切地劃開螢幕時,卻發現來電顯示是“爸爸”。

如同當頭一盆冷水潑下來,衛洵失望過後又很快意識到自己還得在沐言睿面前掩飾一下,他術後雖然身體恢複的不錯,可這樣的刺激,衛洵也不確定沐言睿能不能承受得了。

他深深呼吸,接起了電話:“沐叔叔,我是小洵。”

說完這句話之後,小魏又匆匆進門了,本來張嘴要說什麼,見衛洵沖他擺了擺手,立刻住口。

沐言睿顯然沒有料到會是衛洵接的電話,很意外地愣了一下:“小洵?小樹和你在一起嗎?”

衛洵口氣輕快地說:“啊,小樹啊,我剛還想給您打電話呢,公司裡面好像有點事情,小樹和浩倡剛剛都過去了,他可能走得急,就把手機落我這裡了。一會我讓司機過去接您出院吧?”

強顏歡笑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衛洵說完這句話,覺得自己胸口堵得更加厲害,鼻子也有點發酸。

他從來都不怎麼會撒謊,這次情急之下,藉口卻找的像模像樣,甚至連自己都要被騙過去了——他多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沐嘉樹現在真的就在公司,那樣該有多好。

沐言睿道:“我剛才給浩倡打了電話,他也沒接。”

衛洵百分之一百二地肯定,沐浩倡絕對不是被人給綁架走了,多半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出么蛾子去了,但是面對著沐言睿,他只能說:“我聽小樹的意思,這次的情況挺緊急的,他們現在大概正開會吧。”

“小洵。”沐言睿緩緩道,“到底出什麼事了?”

衛洵一噎。

電話那頭又說:“以你的性格,如果公司真有事,你絕對不會在我剛病癒的時候就跟我說。所以肯定是出了什麼比公司遇到麻煩還要嚴重的事情,你說吧,小洵,是不是小樹和浩倡出什麼事了?”

衛洵沒說話,各種念頭在心裡飛快轉了一圈,沐言睿沒有焦急地催促,只道:“我沒那麼脆弱,說吧。”

在他面前實在瞞不下什麼,衛洵道:“沐叔叔,小樹他……”

他的情緒再也壓不住,張嘴說了這麼幾個字之後就劈了音,清了清嗓子,後面的話卻好像噎在了胸口裡。

鼻子忽然一酸,他倉促抬頭,把眼底的潮濕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