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浩倡揉了揉太陽穴, 身後門響,轉身看見沐言睿從臥室走出來, 他於是打起精神道:“爸,沒去上班?”

沐言睿看見他狼狽的樣子,似乎有點詫異, 但是也沒有多問:“今天公司沒什麼事情,我就沒去。你先去換個衣服吧。”

沐浩倡遲鈍地點了點頭, 頓了片刻又道:“對了,老三呢?”

沐言睿道:“說是要出門幾天, 他自己有主意,我也沒問。”

沐浩倡嗯了一聲, 撥開障眼的迷霧之後, 他忽然意識到,自從沐嘉樹死後,父親這兩年來對待自己的態度一直客氣而疏離, 父子兩人已經很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

原先沒有細想過,現在沐浩倡忽然明白了,那剩下的半箱野柯汁裡面有著怎樣的秘密, 恐怕沐言睿早就已經發現了。只是自己現在就算明明知道也不能反駁, 如果讓沐言睿以為一切都是他做的, 最壞也不過如此, 但如果讓他知道文慧動的手腳,恐怕文慧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沐浩倡欲言又止,終於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說:“行,他回來了我再找他。”

他鬧了這麼一場,不光自己不好受,文家更是被攪得天翻地覆。

文慧從養子養女小的時候就待他們不親近,雖然管吃管喝,但到底也沒給過一個母親的溫情,文有蓮和文世和看她心情不好,也不願上趕著去找挨罵,當天晚上各自找了藉口,誰也沒有回家。

文慧頭痛欲裂,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躺了一天,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直到天黑才醒。

她醒過來的時候,整個房間黑漆漆的,因為沒有拉窗簾,倒是從外面透進了幾點星光,反倒把那些漆黑的角落映襯的愈發漆黑。

今夜沒有月亮,看來明天又是個陰天了。

文慧原本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可是大約白天裡沐浩倡那幾句有關報應的話說的太狠,她一個人坐在這樣完全封閉的房間裡,竟然覺得那些沒有光亮的地方,像是影影幢幢有什麼東西在晃動,就好像隨時會有個人一點點爬出來似的。

文慧心裡面突然覺得恐懼,她開啟床頭燈,還是覺得不夠,於是又下了床推開自己的房間門。

從二樓看下去,一樓一片黑暗,上午的時候管家和保姆已經被她打發走了,沒想到文世和和文有蓮一個也都沒回來。要是平日還能落個清淨,可是今天,她恰好極其不願意獨處。

“遇到事了一個都用不上,真是白養了兩個良心狗肺的白眼狼。”

文慧罵了一句,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你現在在哪裡?來我家。”

她跟沐言睿若即若離了很多年,雖然舊情難忘,可是自從跟孟如結婚之後,除了她那次別有用心的設計,沐言睿就再也沒有碰過文慧,文慧自己也有幾個固定的床伴,現在打電話叫的這個,和她的關系最久,也最穩定。

其實文慧已經很久沒有找他了,不過今天她實在寂寞。

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對方接到她的電話,果然很快趕到了,他長著一張很不錯的臉——如果沐嘉樹在這裡,見到這個人一定會覺得非常驚訝。

因為來的人是宋權。

宋權一進門就笑了:“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連鞋都不知道穿?真的是想我了?”

被冷落了這麼久,一見面他依舊溫柔體貼,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從鞋櫥裡熟門熟路地給文慧拿出了一雙毛絨拖鞋放到腳邊:“快穿上。”

文慧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把鞋穿上,語氣冷淡:“別裝的沒事一樣,要不是我今天實在找不到人了,我也不會給你打電話。”

宋權習以為常,並不生氣:“好啦,可是你打都打了,如果單純為了把我叫過來罵一頓,是不是有點虧?”

他辦事強迫地摟著文慧坐在沙發上:“出了什麼事?”

好吧,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知情識趣,叫人不能拒絕。

文慧正是需要安慰的時候,嘆了一口氣道:“浩倡今天跟我吵了一腳,為了一點小事。”

她這麼說,顯然不願意告訴宋權是什麼“小事”,宋權也就沒問,只勸她:“哪個孩子不跟父母吵架?這說明他跟你親近。我家那孩子,在外面乖的跟什麼一樣,回家見了我,還不是也厲害的不得了。”

他前面的話說得好聽,文慧的臉色本來已經緩和了,聽到後頭又重新板了起來:“別拿那個沈樹跟我們浩倡比,他可不配。再說了,現在人家可不是‘你家的孩子’,人家攀上高枝,可是沐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