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病是出生時先天不足,到如今二十來年裡,雖說症狀不重,病情控制的也不錯,但偶爾情緒激動起來,胸悶氣喘心口疼還是免不了的,因此衣兜裡常年都備著藥。可是沐嘉樹這一回伸手拿藥的時候卻沒有想到,自己的藥瓶竟然是空的。

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他的呼吸越來越困難,沐嘉樹忍不住蹲下身子攥住領口的衣服,嘴唇逐漸變得青紫,冷汗打濕了額發,他的心卻一下子涼了下來。

他記得清清楚楚,自己早上檢查了一下衣兜,特意換了一瓶新藥,現在怎麼會突然變成了空瓶呢?

這一天是他的生日宴會,家裡人員繁雜倒是真的,可是能接觸到他沐大少外衣的屈指可數,統共不超過十個。

這些人中無論哪一個,沐嘉樹都不願意懷疑,可是事實如此,容不得他不去想。

“......阿嚏!”

一個噴嚏回到了現實,沐嘉樹苦笑了一下——算了,想那麼多幹什麼,現在自個都成賊了,沒被人打死就是好事。眼下數九寒天,再趴下去就要被凍在地上了。

他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想了想,沒有拿衛洵給的錢。

剛開始看見衛洵的時候他還沒反應過來,現在忍不住暗暗慶幸對方沒聽見自己那一聲招呼,不然現在這麼狼狽,面對起來實在太尷尬了,死而複生這種事,估計一般人都不會相信,最大的可能性是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

沐嘉樹目前沒弄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死的,心裡就一直存著這個結。何況他的生活條件從小就十分優渥,平素心高氣傲慣了,對於這種類似於施捨的饋贈還是稍微有點膈應。

......但是很快,他就後悔了自己這種腦殘的行為。

他坐在四面漏風的棚子裡等著自己的牛肉板面,幽幽的香氣從鄰桌傳來,他目不斜視,坐的四平八穩,心裡正在第一千次唾罵自己太不懂事——他這是第一次重生沒經驗,要是早知道原主家裡這麼窮,一定不裝那個沒有觀眾的逼。

好幾百塊哎!最起碼有了那些錢,他現在還能毫不吝惜地給自己的牛肉板面多要個雞蛋呢吧……

不食人間煙火的沐大少爺因為一次不明原因的穿越,仙氣飄飄地走出了自己的象牙塔,頭一次意識到幾百塊錢原來竟然可以做這麼多事,也是第一次發現,這種叫做牛肉板面的東西居然很好吃。

他這樣想著,熱氣騰騰的板面已經端了上來,紅彤彤的辣油浮在湯面上,香氣直沖鼻端。

大概是看這個小夥子長的太好看,早點攤上的老闆娘年逾不惑還是免不了貪戀美色,給他碗裡加的牛肉都要比別人的塊大。

沐嘉樹端起碗來喝了口湯,融融的暖意一直蔓延到胃裡,頓時感覺身心得到了救贖。

他之前因為身體原因很少吃辣的,現在卻幾乎愛上了這個味道。這麼看來,雖說現在身份變了,但是換了一個好身體,也算是好事。

……勉強……算吧?

這個身體的主人叫沈樹,關於他的生平,一言以蔽之,悲催。

就像之前流氓兔罵的,他媽早就死了,死了之後他爸仗著長得好傍了個闊太太,現在也不知道浪到了什麼地方去,現在家裡只剩下他,他舅舅一家,還有一個年邁的姥姥。

沈樹的姥姥身體不大好,只能偶爾在家裡做一做針線活,舅舅舅媽開了一個賣早點的小攤子,攤場不如他現在坐著的這個棚子大,還養著一個正在上學的孩子。他自己高中畢業找不到工作,家裡又困難,只好整天靠著偷雞摸狗混日子。

結果大概從事偷盜行業的技術水平不過硬,沒有人家楚留香那個本事,三天兩頭被人打得半死不說,還什麼都沒撈著。

白背了一個偷東西的罵名,結果死了之後兜裡總共也就剩了幾張皺皺巴巴的零鈔,看著倒像是街邊叫花子飯碗裡掏來的。剛剛從家裡出來,就連隔壁護院的大狼狗見了他都要比沖著別人多汪汪幾聲。

沐嘉樹表示很不放心自己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