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就是他,除了是同學,他還擔任班長。所以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他對我只是班長對同學的關懷,盡的是身為班長的職分,而我竟然敢認為他是在回應我的真心,簡直是太抬舉自己了。”尋致遠連連搖頭,似乎難以面對長久以來的自作多情,“高一上學期,我和他是鄰班,我倆都是語文課代表,這兩個班的各科任課老師是完全相同的,所以我經常能在辦公室和他碰面。除了在語文老師那裡收發作業本,我去找其它學科的老師請教問題時,也多次遇到他,有時候我們先後問到了同一個題目,老師沒時間講兩遍,就讓我們互相給對方講解。當時雖然沒記住對方的名字,但平常在走廊裡、樓梯上遇見了,每次也都能笑著打個招呼。”

“你別老把自己說的那麼卑微。”嚴逸朧皺了皺眉,他更想看到尋致遠像個小孩子似的為一點兒樂趣也能笑半天,而不要總沉湎於過去某些事裡厭棄自己,“你看你們最初也挺好的,一起學習,共同進步,說實話我挺羨慕的。”

尋致遠盡量抑住悲傷,繼續說:“人生若只如初見,倘若我和他能一直這樣下去,到畢業興許還真能成好朋友。高一下學期,文理分科,我和他不約而同,都選了文科,重新編班之後,我和他成為了同班同學,他是班長。他成績特別好,每次都能排年級前三,但平時一點兒都不端架子,跟什麼樣性格的人都能玩得到一塊。可我卻開始自卑了,我不敢和他走太近,因為我覺得自己遠不夠優秀。我看得出他對誰都很好,可是我希望自己能做他無可取代的知己,而不是禮貌的泛泛之交。所以我想讓自己強大起來,等我有足夠優異的成績,與他在學習方面實力相匹時,希望那時再和他增進感情。”

“你也沒想到後來那些事。”眼見尋致遠又要陷入更深的哀慼,嚴逸朧出言打斷他的沉思,“真的,這不怪你,我覺得不該怨你。”說著,雙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我給他寫了一封信,說我有多深沉的喜歡著他,我希望自己變得更優秀時與他並肩而立。寫了五頁稿紙,最後不敢署名,我自己也不敢給他,而是讓鄰班的某位同學轉交。我也是那時候才真正體會到,愛的規則是:越喜歡,越膽怯。它讓最大大咧咧的人變得小心翼翼,又讓最無所畏懼的人開始戰戰兢兢。6”尋致遠說到這裡,只覺得命運弄人,寫信時對將來的憧憬與嚮往他仍然記得,如今卻很難再燃起當初那種壯志豪情。<101nove..

6“愛的規則是:越喜歡,越膽怯。它讓最大大咧咧的人變得小心翼翼,又讓最無所畏懼的人開始戰戰兢兢。”引用蘇芩的觀點。

第:☆、只因是你

“我覺得他能認出你的字跡。”嚴逸朧指出其中關鍵。

“我故意的。當初我想過列印出來純文字,但覺得如果這樣的話,他就沒辦法透過筆跡來猜正主,他沒機會猜出我,我會因此遺憾。”意識到自己彷彿說了什麼悖論,尋致遠解釋道,“我給他寫信,既怕他知道是我,又怕他不知道是我,所以只好讓他猜我。給他留個猜的線索,至於他能不能猜對,這就不是我該考慮的了。”總有種越說越扯不清的感覺,尋致遠揮揮手,嘟囔一句,“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算了,龍哥別理我。”

嚴逸朧卻聽明白了,他有些激動地站起來,抓住尋致遠的手腕,說:“尋老弟,這是愛情啊!難道你不覺得這很像初戀少女的嬌羞嗎?”隨即又有些歉意的笑笑,“我覺得我差不多理解你對他的感覺了。其實之前我一直以為你對他只是朋友間的喜歡,可能因為我本身是純正的直男吧,我不太能想象你們之間這種感情。”然後問,“那實際上他猜到是你了嗎?”

尋致遠點點頭,繼續說:“我高二上學期轉學了,但我高三下學期又轉回去了,你也知道,所謂‘轉學’其實並不會變更學籍所在地,只是原學校掛空籍而學生本人去新學校借讀插班。有關高考報名、體檢一系列事項,是以學籍所在地為依託建檔的,我以此為理由轉回到了原學校。但事實上,就算我學籍在此,人在外校,只要我保證在關鍵時刻不缺席就沒問題,檔案之類的又不是天天都有事,我也沒必要天天往原學校跑。所以,我轉回去的真正理由,是我想能在高中最後的時間裡再多看看章影。我覺得如果我不回去的話,等六月的高考過後,我和他恐怕就再也沒聯絡了。同時,他的班長身份使他經常協助老師管理班級,因此我回去也能有和他接觸的理由。”

“你竟然能為了他回那個學校!”嚴逸朧一時沒控制住,揮拳錘在尋致遠背上,有些語無倫次,“不,我是說,你竟然還肯再回那個學校!”關於尋致遠高二上學期轉學的理由,一直以來他都諱莫如深,身為多年的親密朋友,嚴逸朧只知道他在這場風波中經受了極大的痛苦,他原先的學校對他而言是噩夢一樣的傷心之地,本以為高三下學期他再轉回去是無奈之舉,如今才知道其中竟還有這層緣由。

“我很傻的吧?”尋致遠有些呆滯,說話的聲音也聽不出悲喜,“我轉回去之後,每天踏進校門就開始渾身難受,幾乎沒有一天不是遲到早退,還三天兩頭請假不上學。抑鬱症病史成了最好的免責理由,所有老師對我的頑劣都睜一眼閉一眼,我自己也很消極,只想高考能混個專科就徹底告別這裡,大不了專科畢業再努力爭取考專升本。可我仍然喜歡他,哪怕我深知自己根本配不上他,卻經常會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流淚。”

“你說的我心疼。”嚴逸朧抱住了尋致遠,語言有時候難免蒼白,於是想借這個擁抱來給他一些安慰。這個舉動似乎喚起了尋致遠心中久遠而溫暖的記憶,他將頭埋進嚴逸朧的臂彎裡,輕聲說:“龍哥,其實他也這樣抱過我。”

“章影嗎?”嚴逸朧有些驚訝,“我覺得如果有人能在你傷心的時候抱你的話,要麼他很在乎你,要麼他很熱心腸。”

“我覺得就只因為他是個盡職盡責的班長而已。”尋致遠走到窗前,夜風撲面吹來仍然攜卷著熱氣,“那次是因為一堂數學課,數學老師以她對抑鬱症的偏見來責罵我,說我一個大老爺們兒比林黛玉都多愁善感,還說這根本不是抑鬱而是矯情。她四五十歲的樣子,估計正在更年期,語氣表情都很尖利刻薄,而我在那個學校裡也很不舒服,於是我和她大吵一架,在課堂上當著全班同學,痛斥她刁難學生,沒師德。我和她互不相讓,爭執到下課,章影身為班長,主動出面調解,他找數學老師解釋我的病情,然後和我說讓我原諒數學老師。我當時泣不成聲,他勸我說他知道我和他生活都挺難,我們的日子有各自的苦,所以希望我能堅強面對,說他也在努力克服那些坎坷,然後他就抱住了我鼓勵我。我向他提起高一那封未署名的信,他說他那時候就認出了是我的字跡,還說謝謝我喜歡他。”

嚴逸朧若有所思:“如果按你說的,考慮到他班長這個身份,那確實容易說得過去了。”

“龍哥,你能想象嗎,我不只能回原先那個學校,我還在那裡參加了畢業合影。”像是講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尋致遠笑得悽然,“體檢那天,他對我說近期打算拍畢業照,需要統一訂購班服,問我要不要參加。其實我自己早就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了,我從心底厭惡那個學校,不希望有更多瓜葛,我抗拒那裡的每一寸土地甚至每一絲空氣,所以我一直都堅定認為那裡的畢業照與我無關。可是你知道嗎,龍哥,自尊那種奢侈的東西……在你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就給狗吃了啊。7章影他問我要不要參加拍照的那一瞬間,我覺得在此之前所有的堅定都不存在了,能有機會和他穿同款的衣服拍同一張合照,我覺得這簡直是天賜的幸福。於是我回答他說我訂衣服參加拍照。”

嚴逸朧半晌沒說話,許久之後才簡潔評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