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那天一早,十輛馬車就離開了雍王府。每輛馬車上都放著早就備好的禮物,滿滿當當,十分豐盛。雍王府出手,從來就不會寒磣。

當然除了這些份例,每個人還多多少少備了點自己的心意,就像寶盈,硬是又多準備出了一個小箱子的東西來。

寶盈是帶著迎春一起回去的,一路上,萬分興奮。兩個月了,她還是第一次回家呢。

李家門口,父親李裕早就等著了。他穿著件青衫,翹首以盼。只是兩個月不見,他的鬢上白髮又添了許多。

上個月,他突然官升一職,從大理寺少卿變成了大理寺正卿,這讓他頗為心驚膽戰。他熬了十年,才從大理寺寺丞熬到少卿的位置,結果才過半年,他就又被擢升為正卿,其中緣故,不說便明——原吏部侍郎陳其真陳大人不也一下被升為吏部尚書了麼。也幸好他原來的老上司是升遷,若不然他還不定得得罪多少人。

可雖然如此,依然如置風口浪尖,讓人不敢分神啊!

馬車終於抵達,寶盈不等迎春掀簾就已先下了馬車,待看到門口等著的熟悉面孔時,一下就撲到跟前,“爹爹!”

李裕見著,也是一下就紅了眼眶,原先天天在眼前,現在嫁了人,就是幾個月見不著一面。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才又是欣慰又是感懷的開口道:“寶盈,你又長高了啊!”

寶盈知道他是時刻記掛著自己在雍王府的日子,便忙應道:“是啊,雍王府裡伙食可好啦,我每天都能吃很多。”她一點都不敢提自己前段日子被害生病的事。

“好好好。”李裕連連點頭,只要她健康平安就足夠好了,“快進去吧。去看看你母親,她身子不適所以才沒出來迎你。”

“嗯!”寶盈笑著應道,雖然她再清楚不過,父親這麼說只是粉飾太平。母親不會願意見到她的,出來迎接她,更是想都不要想。同樣的,寶鈴姐姐也是。

“寶鈴姐姐身體怎麼樣了?”想到她,寶盈又問道。她出嫁前她可是一直病著。

李裕的神情就突然有些低落,“還是那樣,吃不好睡不著……哎,待會你去看看她吧。”

寶盈聽著突然就覺得不好起來,寶鈴姐姐這病可也拖得太久了吧。不過她也沒說什麼,只道:“我見過母親了就去見寶鈴姐姐,我還給她帶了好多東西了。爹爹,我也給您帶了好多東西!”

“哎!”李裕看著她明朗的笑容,突然覺得所有事也都不算個事了。

安排好了隨行的丫鬟婆子,寶盈就去了母親所在的松香院。一進門,她就有些發憷,可一想,還是打起了精神。

在雍王府的時候,她覺得陳嬤嬤好像更兇一點,可回了家,她才感受到還是母親更為可怕。

陳嬤嬤會居高臨下的審視著你,可母親卻是連一眼都不屑給她。

果然,在門外等了片刻後,進去回稟的丫鬟出來回話,說夫人身體不適不便見客還請側王妃見諒。

雖說出嫁女兒回門便是客,寶盈聽著卻還是有些傷心,因為她知道母親這話裡面包含了多大的生疏。

“那等母親好點我再過來吧。”但她也不能說什麼,只是如此應道。

回過頭,還不忘跟迎春解釋道:“我娘身體一直不太好。”

迎春聽著,只是笑了笑。

放下準備的禮物,寶盈就又去了東院。未出嫁前,她跟寶鈴姐姐就一直住在東院。只是還沒走近,她就聞到了一陣濃郁的藥香,過去一看,一個丫鬟正在門口用砂鍋熬著藥。

寶盈看著有些心驚,之前寶鈴姐姐可根本沒這樣。這是藥都不停了嗎?

丫鬟見到她,趕緊行禮。寶盈便問道:“寶鈴姐姐睡了嗎?”

丫鬟回道:“剛醒呢,現在正在喝藥。”

話音剛落,就聽得裡面傳來啪嗒一聲,像是有碗被打碎了。同時還有一個尖利的聲音傳來,“我不要喝!我不要喝!天天吃天天吃有什麼鬼用!倒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寶盈嚇了一跳。

有丫鬟出來,流著淚,手上捧著碎片。

外面的丫鬟已經小心翼翼的回道:“大小姐,二小姐來看您了。”

裡面很快傳來了聲音,“滾!讓她滾!我不要看到她!”

丫鬟一臉為難的看著寶盈,寶盈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了進去。

裡面,藥味更濃。而且不知怎麼了,原來都是窗明几淨的,現在竟似蒙了層灰,也不髒,就感覺讓人壓抑的很。

李寶鈴正躺在床上,帳子拉著,依稀只能看個輪廓。